“沒事,就坐一會。”我笑著答。
“你都在這坐一天了,真把一天當一會啊?”
我看看海天一線處漸漸下沉的夕陽,竟不覺自己在這坐了一天,我有些失笑:“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坐了一天。”
駿翛溫柔地笑著,將我扶起,左手攬著我的腰往家的方向走,右手握著我的手,心疼道:“手那么涼,下次別再這樣吹風了。”
我雙手抱著駿翛的胳膊,枕在他的肩上,只是笑。不管我去了哪里,駿翛總是有辦法找到我,每次問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他只是笑而不答。雖然他不說,讓我心里充滿了好奇,但這份神秘的關懷讓我心里暖融融的。
剛進家門,便傳來嬰兒的哭聲,我三步并作兩步沖進房間。“Joplin寶寶怎么啦,哭得這么厲害?”
“我也不知道呢?從剛才就一直哭個不停。我檢查過了,寶寶沒有尿濕,沒有大便,也不是餓了,更沒有生病。不管我怎么哄他就是一直哭。”Joplin著急得直跺腳。
我從Joplin手上接過寶寶,輕輕地揉著他,親著他的臉蛋:“寶貝別哭了,媽媽回來了。”
寶寶仿佛知道似的,立刻停止了哭聲,抽泣了兩下,咧著小嘴,樂呵呵的對我笑。
“原來是想媽媽了,難怪一直哭個不停,想爸爸了沒?”駿翛說著從我手里接過孩子抱在懷里。寶寶揮舞著小手,樂咯咯地摸著駿翛的臉。駿翛像個小孩似得揉著寶寶,沖他說到:“以后不讓媽媽出去了,害我們的耒義看不到媽媽著急了。爸爸剛才也差點被急死呢。”駿翛滿是慈父的關愛撫mo著耒義。看著眼前的情景,我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幸福和溫暖。
Joplin為我們端上熱騰騰的飯菜,我們其樂融融地享受著美食。晚飯過后,駿翛牽著我的手,踏著海浪悠閑散步。駿翛忽然開口:“蕤蕤,還記得我們是怎么相識的嗎?”
“當然記得。”我興高采烈地回答。
初到拉古娜島,我便深深愛上了這里。我的家在拉古娜其中一座水上屋里,被海水擁抱,有寬敞的露臺,可以坐在露臺邊上與海里的魚群嬉戲。可我還未來得及盡情享受拉古娜島迷人的景致,便匆匆走馬上任。我的公司在馬爾代夫的首都——馬累,每日必須乘坐水上飛機往返與拉古娜之間的距離。我每天都扎堆忙碌的工作,一日下來,每每弄得精疲力竭。這天,馬累下起了罕有的暴雨,我冒著雨把設計方案送回公司,給新的合作商檢驗。可合作商臨時有事取消了檢驗計劃。我只好先回家,整理剩下的素材。剛要走出公司大門,我一陣暈眩,眼前一黑便不醒人事了。
當我醒來的時候,一個俊俏的男子坐在我的身旁,黑色的頭發,濃密的劍眉,深邃的眼睛,直挺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嘴唇,一身潔白的衣服整整齊齊,從他身上散發出一種王者的氣息,讓人無法抗拒的被他的深沉所吸引。他把書放在大腿上,專注著書中的內容。
我模模糊糊地握住他的手,心里激動的用盡力量叫了一聲:“傅洋。”
男子看著我,臉上劃過一絲疑惑,慢慢開口道:“我不是傅洋,我叫仝駿翛。”男子合上書,沖我微微一笑。“你剛才暈倒了,是我把你送來醫院的,你現在很虛弱,醫生給你做了檢查,一會報告就出來了,你好好休息吧!”
我吃了一驚,將手縮了回來,不好意思地說:“謝謝你,真是麻煩了。”我心里涌動著一股失落之情,不知不覺又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男子依然坐在原來的地方,手里捧著的那本書也快看完了。天際已披上墨黑的衣衫,病房里昏暗的燈靜靜亮著。男子看了看我,發現我醒了,微笑著說:“你醒啦!肚子餓嗎?我買了粥,你可以喝些。”
“你怎么還沒走,在這看了我一天?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受累了。”我滿是歉意。
“沒關系,我沒受累。托你的福,我有時間靜下心來好好地看會書。”
“我還是覺得過意不去,太感謝你了。”
“助人為樂理所應當的,你就別客氣了。你懷孕了,再加上疲勞過度,又淋了雨才會暈倒的,你得好好休息。”
“你說什么我懷孕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頓時,腦子轟的一下炸開了,一片空白。
“你還不知道嗎?已經兩個多月了。”男子有些吃驚地看著我。
我心亂如麻,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淚水奪眶而出,一發不可收拾。男子看到我的淚水有些手足無措地說:“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說錯什么話讓你傷心了?”他給我遞上紙巾。
我搖搖頭,看著男子:“我沒事,你也該回去了,打擾你一天,你也該休息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男子憂心地皺著眉,欲言又止,輕輕起身離開了我的房間。房門“嗒”的一聲被關上,屋里立刻陷入了讓人窒息的寂靜。我的心被狠狠敲打著,那種難以言喻的脹痛,使我再也按捺不住蠢蠢欲動的手指,撥通了紫櫻的號碼。
“蕤蕤你還好嗎?”紫櫻一接起電話便興奮地說。
“紫櫻,我……”我哽咽著吐不出口中的話,難以啟齒這突如其來的意外。
“蕤蕤你怎么啦,聲音怎么怪怪的,出什么事了?”紫櫻焦急在電話那頭詢問。
我掙扎著,最終滿懷極大的勇氣低低擠出幾個字:“我懷孕了。”這聲音就像一絲氣息,艱難的從喉嚨里飄出來,聲音小得連自己都聽不到。
電話那頭只是沉默,安靜得令人毛骨悚然,空氣仿佛凝結成冰。良久,紫櫻在冰天雪地中傳來一縷回音:“孩子該不會是……”
“傅洋的。”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心里一陣絞痛。
“你打算怎么辦?”
“我不知道,我亂極了。我斷然沒想到自己還來不及實現的未來,就要先為放縱的歡愉付出代價……”
“那就做掉吧!”紫櫻鏗鏘有力地截斷我的話。
“我舍不得。”我仿佛是在哀求,希望紫櫻能給我安慰。
“蕤蕤,要承擔起一個生命的責任是極不易的,何況你未婚先孕,能經得住人們歧異的眼光和無中生有的流言嗎?孩子你還會有,不要因為上一段感情的錯誤葬送一生的幸福,那不值得!”
“若他真的愛我也該接受我的孩子。”
“你讓一個男人,看著這個并非自己血脈的孩子,一天天成長為貌似他親生父親的模樣,他腦里不會產生某些激情澎湃的畫面嗎,他能忍受那樣的尷尬和羞辱?除非他有天使一般純凈的心靈,否則如此偉大的男人在世上是絕無僅有的。男人對于自身血脈的專屬權是亙古不變自私的執拗。蕤蕤,不給予你寬慰,是因為我不能讓你將這寬慰當成救命稻草,把著虛幻的皮囊沉醉下去。聽我的,做掉他吧!”
我匆忙掛斷紫櫻電話,這還是生平第一次。我不容許自己再多聽一句,任憑淚水濕漉漉將被襟盡情侵染。我從不知道自己可以流這么多的眼淚。幽暗的房間里,我一整夜輾轉反側,待到明亮的光線照進窗戶,看著冉冉升起的太陽,我心中已然做了決定。
整理了一會,我正要簽字,這時,病房的門開了,門外走進昨天那名男子。“你今天的氣色好多了。”他溫文爾雅的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
“是嗎?我也覺得體力恢復些了,所以打算出院。”
“不多休息幾日?”
“不了,放不下工作,得趕緊回去了。謝謝你你幫助了我。”
“舉手之勞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知道了日后也好報答你。”
“你知道我的名字只為了報答我?”
“是啊!”我有些奇怪疑惑地看著他。
男子莞爾一笑:“你謝過就是報答了。”
我想方設法從男子那里套出聯系方式,好日后感謝人家,可男子總是恰到好處地繞過我的回答。我實在拗不過他,只好做罷。男子將我送出醫院,就此話別了。
我休息了一日,回到公司。新客戶今天要審核我們的設計,我早早做好了準備。我正確定著所有的設計時,會議室的門打開了。一個西裝革履、英俊瀟灑的男子邁著自信的步伐走了進來,我吃了一驚,脫口而出:“怎么是你?”他分明是醫院里的那名男子,居然還是我們的合作方,這世界真是無巧不成書了。
男子優雅地莞爾微笑,正要開口說話,會議室里又走進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士,他直沖著醫院男子走去,一幅阿諛獻媚的謙卑模樣:“仝董,讓您親自操心廣告的事情真是過意不去,這里就……”
“事關企業形象,我操心是應該的。”男子收起微笑,一臉嚴肅地打斷了中年男士。
醫院男子向我走了過來,沖著我,依然是那樣溫和的微笑,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來對我說:“你好,我叫仝駿翛,是華羽地產集團的董事長。”
我詫異地愣住了,這么年輕居然已是集團董事,卻沒有絲毫妄自尊大的架子,舉手投足間散發的王者氣息,讓人不自覺就為他身上獨特的魅力所吸引。我過了半晌,方才回過神來,伸出手來與他相握:“你好,我叫汪蕤,是藝天廣告設計公司馬爾代夫分公司的總經理。這個設計由我負責,待會我會為您詳細講解。”
“那就麻煩您了。”仝駿翛彬彬有禮地回答。
中年男子為仝駿翛拉開椅子,待他坐好后,欠身立在一旁。我為仝駿翛詳細講解著創意構想,他全神貫注傾地聽著,不時點點頭。講解結束后,他滿意地鼓起了掌:“設計太棒了,我很滿意。”
“謝謝您的夸獎。”
“當真要感謝我?”仝駿翛眼里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我愣住了,疑惑地看著仝駿翛,惴惴不安地問到:“您想讓我怎么感謝您呢?”
“能邀您共進晚餐嗎?”
“這……”我正想找個理由推脫,仝駿翛已經打斷了我的話。
“我想將公司所有的廣告全權交由貴公司負責,詳細的事宜我想慢慢和您磋商。”仝駿翛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及時阻止了我即將脫口而出的說辭。他看看手上的時間,“我還有要事處理,先告辭了。”說完,他便轉身離開。
下班的時候,仝駿翛還沒有消息,我出于慣性的將異性的約定當成隨口說出的戲言,全然不在意地收拾好東西回家。剛走出大門,便看到仝駿翛倚在特斯拉跑車上。“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不打個電話?”仝駿翛在這一天里已經讓我詫異好幾回了。
“怕你在忙,不想打擾你,就在樓下等你。上車吧!”仝駿翛為我拉開車門,讓我坐好。
我們驅車來到餐廳,仝駿翛很有紳士風度的為我拉開椅子讓我坐下,愉快地說:“聽說您喜歡吃粵菜,尤愛粵菜中的潮汕菜,我特意選了一家地道的粵菜館請您來品嘗,希望合您口味。”
“謝謝您。”我有些感動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我從未告訴別人自己中意粵菜,他是怎么知道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從認識您到現在,已經聽您說了無數個‘謝謝’了,能別說這兩個字嗎?”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從認識您到現在,您一直都在幫助我,讓我不得不說‘謝謝’嘛。”
“那好,從現在開始,我盡量不讓您有說‘謝謝’的機會。”
對著仝駿翛,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放心,似乎什么話都能對他傾訴。或許是因為他在我最窘迫的時候幫助過我,見過我最狼狽的樣子,我也不需要太顧及形象,仿佛久遇知音一般跟他暢談。
“你多吃點,對寶寶有好處。”仝駿翛將他的那份鮑魚放在我的面前。
“營養過盛了對寶寶也不是件好事啊!”
“你太瘦了,過盛不了的。”
我不想反駁他,只是笑。
“你丈夫知道你有寶寶了一定也會讓你多吃的。”仝駿翛笑著說。
我停下手中的筷子,悵然若失地望著窗外點點星火,幽幽呢喃:“我和孩子的爸爸沒有結婚。”
仝駿翛楞了一下,臉上的笑意完全消散了,聲音有些沉重地說:“傅洋知道這件事嗎?”
我吃驚極了:“你怎么知道孩子的父親叫傅洋。”
“你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叫他的名字。你不打算告訴他嗎?”
“不打算。”
“為什么?他該對你和孩子負責。”
“我們已經斷了聯系,我沒必要用孩子牽住他,更何況他不愛我,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仝駿翛雙眉緊鎖,垂下眼簾,看著眼前的盤子,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深沉:“你有什么打算?”
“把他生下來,我有能力獨自撫養他。”我很堅定地回答。
“不怕辛苦嗎?”
“再辛苦我也不忍心失去這個孩子。”我鼻子有些酸,強忍著淚水不讓它流出來。
仝駿翛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望著窗外漆黑的海洋。我們都沉默著,周圍仿佛安靜得讓人窒息。廣告磋商的事情也在這場沉默中流產。晚餐結束后,仝駿翛用私人直升飛機送我回家,我們一路無話。
到了家門口,仝駿翛淡淡對我道了句晚安,我也禮貌的報以相同的回應,便各自散了。我不解仝駿翛為什么會有如此的轉變,難道真像紫櫻說的那樣人言可畏嗎?我莫名感到一股巨大的失落。
拉古娜島的陽光照得人暖洋洋的,我拿著一堆設計圖紙往門外沖。一不留神,我腳下一滑,身體向后仰去。即將摔倒之時,一雙有力的大手攬住我的腰,緊緊抱著我。
“還有一級臺階呢,要不是我在,你摔倒了怎么辦?”仝駿翛雙眉緊鎖,臉色泛白,焦急得都忘了將我放開。
我著實也嚇得不輕,額上冒著冷汗,張口結舌任由仝駿翛抱著。仝駿翛扶我站好,為我撿起散落在地上是圖紙,交到我手中,我定了定神對他說:“謝謝你。”
“你怎么又說謝謝?”仝駿翛有些無奈。
“我不知道還有什么詞語能表達我的感激之情了。對了,你怎么會在這?”
“不放心你,過來看看。還好我過來了,不然…….”仝駿翛沉默了一會:“我送你上班。”說著,他嵌住我的雙臂把我扶到他的私人直升飛機里。一進飛機,便看到機艙里層層疊疊的一堆東西。
“我準備了早餐,有蛋卷、面包、牛奶、粥、還有餛飩……”仝駿翛撥動著椅子上一個個食盒,一件件擺到我面前,“你看喜歡哪一樣,先吃著墊肚子,要都不喜歡,你想吃什么我再去買。”仝駿翛關切地看著我。
我受寵若驚極了,都有些不知所措:“這也太多了吧。”
“這回我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樣的早餐,反正能想到的我都備著了,興許有一樣會是你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