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廟中所有的人都處于一種淡淡的悲傷之中,誓追還是跪在原地,手中抱著已經完全失去溫度的阿里,他的容顏一夜之間變得憔悴起來,晨露染白了他的鬢發。
“哥。”誓追不起來,真梧也沒有起來過,任由自己的雙膝變得麻木,他的聲音嘶啞而干澀,“哥,你看,阿里的臉多臟啊,她以前不愛打扮,現在你若再不給她擦洗一下,她一定會怪你的。”
誓追終于有了反應,視線在阿里的臉上稍稍一動了一下,發現阿里的原本清秀的臉蛋已經被血污所掩蓋,不由的蹙起眉來,說了從夜里到現在的第一句話:“去打水來。”誓追抱著阿里站了起來,然而,剛一立起來,他便一個踉蹌差點將阿里摔了出去,誓追趕緊穩定身體,將阿里牢牢的抱在懷里,便向殿內而去。
殿中并沒有多余的擺設,誓追便將阿里放在了一方軟榻之上,這是昨天剛剛在正殿之中添設的。誓追稍稍理了理阿里的衣襟,將她的身體完全放平,她的右手還握著一直不離身的玉笛,似乎隨時都要蹦起來繼續打架。誓追沒有將她的玉笛取出來,因為沒有武器,阿里會感到不安。
然而,誓追卻發現阿里的左手居然也死死的捏緊了,似乎手心之中還攥著什么緊要的物件。
“恩?”他的喉中發出的聲音陌生而嘶啞,他伸手試著想要掰開阿里的左手,卻發現阿里攥的死緊,誓追一時也不知是何物,居然讓阿里這樣重視。
其他人也發現了誓追的詫異,紛紛圍了過來,想一看究竟。誓追再次試了試,卻仍然沒能取出來。不由得抬頭望向顧朵兒。顧朵兒皺眉沉思,一個人如果在死的時候還有什么東西想要傳達,而這個人意志相當之強烈的話,那么只有受傳人才可能從死者的手中將東西取走,所以顧朵兒決定一試。
“我來試試。”顧朵兒探身彎腰,俯在阿里的耳旁輕聲道,“阿里,是我,你愿意將東西交給我么?”顧朵兒說完便伸手去取阿里攥在手心中的東西,然而,只待顧朵兒輕輕一探,阿里便松了勁,手中的東西落入了顧朵兒的掌中。
顧朵兒將這個不過花瓣大小,顏色紅艷卻又略帶些藏青色的物件拿在手中端詳起來,看這質地,觸手不涼也不溫,顯然不是玉器一類,但到底是什么東西會讓周里一直握在手中,而她想要傳遞給顧朵兒的又是什么訊息呢?
顧朵兒向眾人投去疑惑的眼光,卻沒有人可以說出這物件到底什么來歷。
“讓我看看。”一直稍顯沉默的海潮風此時開口并從顧朵兒的手中接過了那物件,放在手心端詳了一會兒,蹙眉沉思稍許,眼神從最初的疑惑到驚訝到最后肯定了下來,“這是魚鱗,而且是人魚的魚鱗。”
“人魚?你是說古典中所記載的一種人面人身卻長著魚尾的深海生物?”郭木木想起了以前與華灼同在御書房流連之時所看見過的古籍內容,不由問道。
海潮風繼續端詳著不贏一握的魚鱗,但道:“是的,此種生物詭異而且稀少,在未曾親眼所見之前,我也只是將其作為一種傳言。然而,我有幸在北海的海域之中見過這種生物,而且,不止一次。后來幾經打聽之下,才得知別的海域也曾出現過這樣的生物,然而人魚似乎獨喜北方海域,尤其在靠近極淵的地方,更是他們常常出沒的地方。”
“但是阿里到底要告訴我們什么?”顧朵兒低頭沉思,人魚這種生物的存在自己早就應經從另外一個人的口中得知,只是阿里的意圖到底是什么呢?
“咦?”潮風微訝的聲音響起,“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片人魚的鱗甲形成之日無多,應該是幼魚的鱗片,只是以我所知,幼魚似乎沒有這么大的鱗片,真是奇怪。”
顧朵兒聽著海潮風的話,抬起眼來開始大量這個白衣的男子,只見他星眉劍目,面若冠玉,舉手投足之間白衣風liu,顧朵兒不禁在心中暗叫聲好,也只有這樣的男子才配得上斜陽。
收到對方的大量,潮風抬起了一直停留在鱗片上的目光,順著顧朵兒的目光微微一笑,點頭示意,并將鱗片還給了顧朵兒。
顧朵兒也點了點頭,這次卻不再是趨于禮貌的,而是發自內心的贊賞。
誓追接過了真梧送上來的水,開始為阿里清理臉上和手上的血跡,他的眼神專注而凝定,卻不由讓其他人有些擔憂。這樣緊要的關頭,阿里的死亡無疑對于士氣是極大的打擊,如果誓追再這樣倒下,那么此戰,怕是勝敗難料。
潮風向著斜陽的方向看了一眼,她那么努力的想要拯救極淵,他怎么能讓她獨自戰斗呢。突然,潮風似乎看見一直安然入睡的斜陽眉頭緊皺,并且痛苦的扭動了一下,然而,等他再細看時,又什么都沒發現了。
“相公,相公,你在想什么?”安寧城里一處閑桂飄香的院落里,一個美麗的纖纖貴婦人為自己正在樹下發呆的丈夫遞上了一杯香氣四溢的桂花茶,“嘗嘗,這是我取去年蘭亭的桂樹之花所曬制的八月香。”
男子收回自己的神思,從妻子的手中接過青花瓷的茶盞,輕輕挑了幾下,只覺桂香滿溢,直斥口齒,微抿了一口,更是神清氣爽,不由贊道:“真是好茶。”他溫柔的笑著,將茶盞遞給一旁的婢女,伸手拉過自己的妻子在旁邊坐下,細細端看她的眉眼,已經漸銷了鮮衣怒馬的昂揚,卻徒生了一股溫婉安寧的神韻。
“盯著我看做什么。”金落有些不好意思的轉過了頭,成親以后,她的性子也溫柔了許多,再不是那個刁蠻任性無所顧忌的大小姐,而儼然一副賢妻的模子。
晨崖看她臉上飛上了一抹紅暈,更是歡喜起來,他突然伸手將金落攬進懷中,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另一只手卻停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怎么突然轉了性子,老是做一些女紅,制茶一類的事,不是不喜歡么?”突然想起了什么,晨崖停在金落肚子上的手開始不安分起來,“是不是有了孩子以后,母親都會變了性子?”
金落有些害羞的按住晨崖的手,開口道:“跟你說了才一個月,根本摸不出來。”聽了這話,晨崖有些失落的嘆了口氣,金落立刻抓緊時機諷刺:“這么想要孩子,以前怎么不見你努力些。”晨崖知道金落這是拿以前的事情故意揶揄他,他也不惱,任由她躲在自己的懷中得逞似的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