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邪明顯的感覺得到身體力量的流失,對方明顯勝在人數眾多之上。東方的天空已經漸漸染上了魚肚白,再這么下去,自己一定會筋疲力盡。他橫劍在胸,輕易的斬斷又一個頭顱,直起腰去看其余三人。
四人的臉上身上皆被殷紅的鮮血所染,卻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雍容的袍子無力的翻卷著,帶著污穢,英俊冷硬的面容被散發所披,說不出的狼狽。眼中嗜血而仇恨的狂熱漸漸被疲憊所替換,就連誓追一直默然無光的眸子都帶上了某種疲軟。
如果再這么下去,再這么下去——見邪輕轉手腕,一個弧度優美的劍花散開,又一輪進攻的士兵在無聲之中倒下。再這么下去——見邪回頭去看沐浴在微弱晨光中的神廟,怎么能保住站在那里的一干人呢。
突然,見邪微瞇起眸子,居然有一對人馬已經突破了四人的防線,正向著神廟的空地而去。不過,見邪卻沒有立刻施展身形阻截,因為他看得見,站在神廟前的人的戰斗力也絲毫不差。
穿透第一道防線的正是在海之月的默許下遣派出的御林軍,是羅孚皇室所訓練的精英。這對精英在其他士兵用血肉之軀所搭建的掩護下,順利突圍,奉著密訓要一舉拿下神廟空地上觀戰的極淵圣主。然而——
海之月望著空地上憑空而起的一道藍光,藍光過后,這支精英的身體便如傀儡般頹然倒下,緊握在手中的劍甚至還保持著下意識的橫胸抵擋的動作。冷峻的臉上浮起一絲淡漠的笑容,他抬眼望了望東邊泛著死灰一般顏色的天空,看來,要攻破極淵,即使人墻戰術也尚需一些時辰呢。然而,就在今日之內,今日之內,極淵就該成為囊中之物!
蒼耳與裴羅同時施法,引地之欲火將漏網之魚一舉殲滅,但同時,兩人不得不開始面對一個事實,那就是力量的流失!兩人不經意的對視,皆是收到了對方的訊息。如此下去,該如何戰斗——
顧朵兒已然看出了兩位祭司眼中的擔憂,她又何嘗不是心急如焚,剛剛那個小小的術法也耗費了她不少的精神,此刻,若是敵人圍攻,怕是要陷入一個尷尬的境地。
未等顧朵兒神思既定,漏網之魚便成集結形式一批趕著一批,顧朵兒心中一驚,不知那四人現在如何。
“圣主,小心。”蒼耳一聲驚呼擦著顧朵兒的臉龐飛過,同時伴隨著一把寒光四散的利劍,噌!兵器互相撞擊的冷硬猛的楸住顧朵兒的聽覺,利劍在離顧朵兒寸毫不到的地方被順利革開。
“在想些什么?戰場上是分神的時候嗎?”離鏡的聲音惱怒,但眼中卻是未曾退盡的關切,顧朵兒甚至不記得有多久沒有從這雙絕美的眼中看見過這樣的情緒:“你——你為什么沒有走?”顧朵兒一邊躲開敵人的進攻,與蒼耳裴羅聯手利用著最后的術法,一邊向與自己并肩作戰的離鏡開口。
“走?就許你顧朵兒為極淵戰斗,我離鏡就是貪生怕死的么?”離鏡手持寒光森然的寶劍,阻擊著敵人的進攻,嘴角卻泛起一個笑容來,“打架,我可是爵皇大人親授的,就連顧朵兒都是我手下的敗將。”當提到爵皇這個曾經被視為隱晦的名字的時候,離鏡的笑容放的更大。
就連顧朵兒都忍不住去看那燦爛的笑容,真的已經記不清,兒時最親密的玩伴有多久沒有露出過這樣單純而滿足的笑容。
一把劍被挑飛,落在顧朵兒的腳下,落地時還帶著不甘連連滾了好幾個階梯。離鏡轉頭:“愣著干什么?找死的話我可不再費力救你。”話雖如此,離鏡卻還是提劍護在顧朵兒的前面,將對準她的劍一一挑開。
“你為什么?怎么會——”顧朵兒有些發愣。
“專心打架。不要分我的神。”話雖如此,離鏡的心卻不再平靜。腦海中竟是爵皇離開時悲傷的眼神——
沒錯,消失的這幾日,離鏡在光允的陪同下去了海邊——見到了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的人,已經化身為魚的另一位英明的圣主——爵皇。
“那個孩子,她的父親——”離鏡揮劍斬斷一個士兵的頭顱,并未轉頭,只輕聲問道。
離鏡的話落在顧朵兒的心上,突然炸了開來。勾起的左手停留在一個詭異的姿勢上,卻未曾有士兵在術法的攻擊下應聲而到。
沒有收到答復,離鏡卻繼續道:“原來入了濸冥之淵的歷任圣主,都可以選擇自己的路,久居巴倫幻世,或者,化身為魚,獲得永恒的自由,卻終生不得踏入極淵之地。”
顧朵兒的手頹然垂下,眼中卻充滿了疑問。離鏡輕挽了劍花,擊退進攻,兀自道:“可是,誰又知道作為人魚的永生,又該是另一種放逐和孤寂,而與永生做伴的是冰冷如寂寞的海水。”她的聲音有了不易覺察的顫抖,劍下卻毫不留情。
“我見到爵皇大人了,化身為魚的爵皇,不惜破壞了與審判者大人契約而來助極淵一臂之力的爵皇。”所以,我錯了,一直以來都錯了。原來愛和權力和給予,真的不能畫上等號。
顧朵兒的氣息在聽見審判者這幾個字的時候陡然加重,她的心無法也不能平靜下來。在處決的時候,為了阻止審判者大人的干預,她特意供認不諱,只求速死。而即使那時候審判者大人趕不及,如今存亡之秋,卻依然未見審判者現身,不該惹人懷疑么?
“審判者大人,他已經因為犯禁而失去了神力,墮入了巴倫幻世之中,與幻世化為一體。他,終究無能為力。”離鏡的聲音帶了些嘆息。敵人的進攻之勢不減,依然有源源不斷的士兵蜂擁而上,血已經將碧落泉邊的彼岸花染了個遍,卻依然沒有止歇的趨勢,到處都血與火的交融,卻獨獨在顧朵兒的心上留下一片悲涼。
“該死,這些家伙都瘋了嗎?光允到底怎么樣了?”離鏡突破重圍想看看下邊的戰況,卻被蜂擁的敵人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