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啊，你行不行啊?！笨妓诡D山腰上，碧洛迪絲轉身對著身后的達斯問道。

一個月來，達斯的進境極快，完全超越了碧洛迪絲的期許，雖然為他的進步感到高興，但也怕他那樣勤勉過度，弄成書呆子可就糟了。于是尋了風和日麗的日子，帶著他出來爬山。沉浸在書海中的達斯雖然不愿浪費時間出去游玩，但抵不過碧洛迪絲的好意。而且一個月的勞累，雖然有了冥想為他回復精力，但讀書卻是勞心勞力的事，一個月的枯燥生活，若不是達斯幼時受過不少苦難，心性堅韌，只怕現在已經甩手不干。

“才這么會兒怎么會累。”達斯微笑道，“你累了就停下來休息吧。”

“我才不累。”碧洛迪絲轉過身，繼續蹦蹦跳跳的在前面亂跑，不是摘花便是惹草。她身體素質極佳，爬了半天的路，達斯也沒見她身上有半點冒汗的。他看不出碧洛迪絲有修煉梵力的跡象，或許是她的功力已經高到達斯的認知范圍。在碧洛迪絲的書房里，達斯并沒有見到任何關于塔羅牌的知識，在他看來，這個村子里的人都是文人，或許都不會武力，但想想又覺不對，能傳承近千年的歷史的家族，沒有自保能力，怎么可能說得過去，但人家沒表現出來，那就是機密，達斯可沒那興趣去刺探別的機密。

萊頓谷四季如春，這座叫做考斯頓山在山的北面，是谷里最高的山脈，萊頓谷達斯并不知道有多大，但看這山的規模，想必就是小也小不到哪兒去。

望著前面如同精靈般的女孩，達斯微微一笑，頓時覺得這一個月的勞累沒有白費，雖然讀的書，對于那一屋子的書只是一小部分，但離她更進了一步不是？

似乎是感受到達斯的目光，碧洛迪絲轉過身，不滿的朝著他嚷嚷道：“慢死了，你就不能快點呀?！?/p>

望著那嬌嗔的面容，達斯笑著向前一躍，徑直躍到她面前，離著她的臉蛋兒也不過四五公分，然后笑嘻嘻的望著她。碧洛迪絲嚇了一跳，掄起拳頭捶了他兩下，轉頭氣呼呼的繼續向上爬。

兩人這般打鬧著，過了不到半晌的功夫便到了山頂。

考斯頓山差不多有三千多米，山下樹木蔥蘢，越往上樹木愈加稀少，到了山頂已是怪石嶙峋，冷風呼號。

上了山頂，碧洛迪絲見達斯緊著身子，縮了脖子，還以為他畏寒怕冷，關切的問道：“怎么，冷嗎，要不我們下山吧?！?/p>

“沒有?！边_斯搖搖頭，“以前冷慣了，現在天冷了就這樣，不礙事的?！币赃_斯現在的身體，想要抵抗這樣的寒冷還是小菜一碟的，只是小時候受寒落下病根，現在雖然好了，但對寒冷的畏懼卻是烙進了骨子里，不是那么容易驅除的。

這話達斯說的雖是容易，但聽著碧洛迪絲的耳里卻是另一番感受，再想到自家的身世，她的鼻尖便是一酸，因此對這個“弟弟”又是一番憐惜。不過似乎對達斯的身體極為了解，碧洛迪絲也就不再多說話，只是讓他好好保重身子。

站在山頂的感覺又是不一樣，萊頓谷里考斯頓山最高，大有一覽眾山小的味道，只是再遠處，在連綿起伏的山脈下，這考斯頓山卻又小的太多。在山頂上大約能窺見整個山谷的全貌，四面環山，只有南邊一處如同一線天的峽谷通向外面，那大約就是碧洛迪絲所講的出路，只是現下被大雪封了山谷，出去是不大可能的。而東面遙遙的望去有一川瀑布遙掛天際。碧洛迪絲指出，當日便是他在那里將他救回來的。

望著那一處，自己本以為將要喪命的地方，達斯又是一陣唏噓，誰曾想在那山崖之下，云深不知處，竟有這么一村人家，千年的傳承，其底蘊可不是那尋常貴族人家所能比擬的，再回想起利茲城堡，雖然索蘭伯爵貴為一方領主，深受帝王恩寵，但家族也不過百年歷史，吃穿用度都是不凡，但比起這里，更有些暴發戶的味道。這一想到利茲城堡，達斯腦中不禁又浮現從利茲城堡出來之后的經歷。短短三四個月的時間，他經歷的事竟然比一輩子還要多。一路行來，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也頗有些大起大落的味道。而現在又坐落人家，受著旁邊這天使般人物的照拂，雖不知是什么原因，但達斯卻感受得到她是真心的親近。

想著想著，達斯便將目光轉到碧洛迪絲身上，她的容貌自不必說，達斯見過的女人不多，但無論是小時候在村子里，大了些在利茲城堡，再從利茲城堡一路上到納希迦山脈，少說也是見識過許多女人，塔羅戰士自然是不僅限于男人的，塔里曼城他也見識過不少優秀女人，但無論怎么看，那些人都是比不上自己眼前這位女子的。雖然她一直要求著自己叫她姐姐，但達斯從來沒將這當成一回事，反而借著這一層關系與她更為親近。

對眼前的女孩，達斯是生不起半絲褻du之心的，或許是她的一身高貴氣焰讓達斯覺著自卑，自慚形穢，于是他每每在她面前都表現出色迷迷的味道，只不過是想在她心里留下個印象罷了，不管是好印象還是壞印象，他都不希望他在她心里只不過是個若有若無的過客，是那種轉眼即忘的人。至少要在她心里留下一點東西，一幅美麗的畫卷，抑或是信手涂鴉。

“達斯，你可知道摩根德耶大帝乃是奴隸出身？”正在達斯恍惚間，耳邊傳來碧洛迪絲的聲音。

“嗯？還有這回事？”達斯心中一震，那位流芳千古的人物竟然是奴隸出身么？這話傳出去不知道會引起天下多大震蕩。

碧洛迪絲沒有理會達斯的震驚，雙手扁在背后，遙望著遠處，嘴里幽幽的繼續道：“當年他正是奴隸之身的時候，一位女子曾經也跟我一樣陪著他爬到了山頂俯瞰天下。那時那位女子便告訴他，她要陪他看這一世江山如畫。”

達斯震驚，繼而沉默。

良久之后，達斯問：“你愿陪我么？”

“我愿意！”

達斯在她身旁站定，同樣的背負雙手，面無表情，只是俯瞰山下。

他的眸子變了，變得毫無感情，和他在冥想時候一樣，只是平時冥想他是主動的，而這次是被動的。腦子運轉的速度達到了巔峰，以前的經歷，所看書籍再次在他腦中重現，重重虛影出現在達斯的眸子里。冷酷，達斯的身上隱隱有著鐵血的味道。

山頂之上，罡風激蕩，達斯的長發和衣衫都被吹響背后，隱隱的波動從他身上散發，時弱時強，最后趨于穩定。如同泥塑一般，達斯在崖邊站定，俯瞰山下，一動不動，持續了近一個小時。

碧洛迪絲嘆息的望了旁邊的達斯一眼，伸手扶了扶耳邊被吹亂的長發。這時她望向達斯的眼神除了六分憐惜，三分期許之外還有一絲愧疚。她還有一句話沒告訴達斯，那便是，那位告訴摩根德耶，要陪他看一世江山如畫的女人在摩根德耶大帝建立毗陵王朝，登基之時，為了給摩根德耶擋災，死了。

達斯轉過身，望著碧洛迪絲，笑了，笑得很燦爛，不含一絲雜質，“若用天下做聘禮，你可愿嫁我？”

“不愿。”碧洛迪絲朝他俏皮的吐了吐舌頭，然而在那眸子最深處，達斯不可見的地方深藏著一絲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