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修明的葬禮很簡單,甚至沒有請多少人,灰白的場景,落寞的人臉。
唯一清晰的是路修遠臉上的陰沉,以及可拉臉上的灰敗。
婚禮變成葬禮,只需要一秒的時間。
送走了各位來賓,路修遠的視線放在不遠處的可拉身上。可拉的肚子已經(jīng)微微的凸出,她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臉上發(fā)出微弱的母親的光。
路修遠看了她好一會兒,這才走上前去。
“幾個月了?”他看著她的肚子,語氣也變得柔和起來。
可拉抬頭,“三個多月了。”
路修遠點點頭,他向著另一邊走去。可拉跟在他身后,她知道,這個時候他肯定是有話要問自己。
進了屋子,路修遠站在窗邊,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好走過去,“有事?”
路修遠眉心挑了一下,似乎內(nèi)心有著極度的不滿,“為什么?”
“你是指什么?”可拉的手輕微的抖起來,但她嘴角依舊含笑。
路修遠轉(zhuǎn)過身看著可拉,“為什么將蘇子君引到那里去?”
他記得,在婚禮前,她曾借故將自己的手機和路修明的手機都拿走。而且,當他去她們的公寓后,還發(fā)現(xiàn)了那些照片。他毫不懷疑,那些照片全都出自可拉的手里。
可拉笑了笑,“這么多年,你還是防著我。”
路修遠嘴角冷了幾分,“是不是你。”
可拉明媚的笑,然后看著他,“是。”
話音剛落下,路修遠伸手就給了她一個耳光。他很用力,她的身子倒在了一邊的茶幾上。此刻接近夏天,雖然這里的天氣從來未有過高溫,但此刻也穿得不多。她感到自己的頭也跟著暈眩,身體也有些疼。真是夠狠。
可拉爬起來,抿著唇。臉上火辣辣的,肯定已經(jīng)腫了。
她諷刺般的笑了起來,“你一直都懷疑我,所以有什么重要的決定從不讓我參與。既然如此,為什么還留我在你身邊?”
他的聲音不帶任何的感情,“那是因為走了一個可拉,會來下一個可拉。”
她嘆息,“我就知道。”
路修遠的臉色非常陰沉,“為什么要這樣做?你明明知道她是無辜的。”
她能感受到他聲音里的慍怒,她緩緩的開口,“你喜歡她?”
路修遠一愣,但卻很平靜的回答,“我不能喜歡她。”
“是不能還是不喜歡?”
“既然一開始就知道不能何必自找麻煩。”
可拉的手摸著自己的肚子,她敢保證,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孩子,他剛才就不會只給自己一個耳光那么簡單了。他是什么人,她比誰都了解。
“為什么那么做?”他還是在問,仿佛不問出一個答案不罷休。
“你的猜測是正確的,那些照片的確是我給的。你不覺得她應該看到那些照片嗎?”說著她自嘲了一番,“我用那些照片將她引誘到那里。如果是以前的蘇子君一定會去,但拜你所賜,一個曾離死亡那么近的人自然不會如此容易將自己的生命用來作為賭注。所以,他們告訴她我在他們手中。然后她去了。”
路修遠的手捏得緊,幾乎快控制不住自己。
“怎么,還想給我一個耳光嗎?”她看著他,“莊臣是我親哥哥,你說我為什么不做?”
路修遠看一眼她的肚子,幾乎是忍耐著從她面前走過。
他一走,可拉便倒了下去。她的臉上全是淚,她不想的,她只是想將子君引過去,她不知道會變成現(xiàn)在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莊臣只是說要給蘇亦旻一個教訓,她不知道他說的教訓竟然會是這個。如果是這樣,她一定不會聽他的話。可是,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的。
她踉蹌著走出去,看著路修明那張黑白照,她的心猛的一酸。到了此刻,真正對她好的人都已經(jīng)不在了,她親手將他們都推遠了。她看著路修明的照片,“你不知道雙胞胎的命運都是一樣的嗎?”
為什么不讓她像她姐姐一樣死去?
那個笑得明艷的女子為自己愛的人而死,即使死,也滿足的微笑著。
為什么不讓她像姐姐一樣為自己愛的人死去,這樣,至少路修遠不會厭惡她。她也會在路修遠心中的某一個角落里活著,永永遠遠的活著。
這一切,卻不可能了。
蘇亦旻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蘇子君,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而無力。他一直看著她,從他將她抱到醫(yī)院開始她沒有說過一句話。他一直看著她,她明明就在,他卻總是害怕她會如同蒲公英一般飛走。
他看著她打著點滴的手已經(jīng)紅腫,他心疼得不得了,卻又不敢貿(mào)然向前。
點滴已經(jīng)打完,他按下按鈴,護士很快就來了。
他一邊看著護士取下針頭,一邊回想著醫(yī)生說過的話。對于病人而言,傷的并非是身體,而是心靈。醫(yī)生的話很是含蓄,還善意的拍著他的肩頭,讓他多多忍受。
護士很快就走了,房間里又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
“子君。”
她沒有回答,甚至沒有動一下,明明她的眼睛是睜開的。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窗臺上映著一束陽光。而她的目光,死死的看著那束陽光。
他的心猛的揪起來。
他想告訴她,她并不陰暗,她并不灰暗,她不用去艷羨那束光。但他說不出口,他知道說這些只會加深她的疼。他多想幫她去承受這一切,但偏偏不能,偏偏不可以。
他這輩子算計什么沒有成功,卻在她身上屢屢失敗。
許久,她還是看著那里,一直看著。
屋子安靜著,沒有絲毫氣息的存在。
他終于承受不了,起身向她走去,他拉起她的手。她立即掙扎了一下,但他狠狠的抓住,“子君,哭吧,哭,狠狠的哭,大哭一場。”
這個時候,她終于有反應了,“我為什么要哭?”
蘇亦旻動動嘴角,卻說不出話來,“不哭,沒有什么要哭的。”
他試著去抱緊她,這次她沒有掙扎。他的心里一喜,更加急切的抱緊她。她沒有動,任由他抱著。他閉著眼睛,竟然如此的滿足。他緩緩的貼近她,親吻著她的額頭,然后一路向下。
當吻到她的唇邊時,她的手輕輕推開他,“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