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城位于射陽河畔,是阜寧縣最為繁華之地,阜寧縣衙等官府要職衙門一應設立于此。
阜城鎮并不大,但鎮上酒樓林立,客棧、雜貨鋪、牌坊、糧油鹽店等應有盡有,主街道上,小販走卒絡繹不絕,街頭賣藝的更是鑼鼓齊鳴,贏得無數行人的圍觀。老爺攜著夫人,丈夫帶著妻子,三五個結伴而行書生,七八個背著長劍的武師,總之,各色人等,三教九流,或流連于市井,或往返于街邊的小攤,甚至還有些蒙古韃靼等外邑商販,正操著生硬的中土話叫賣著貂皮犀角,好不熱鬧。
衛辰還是初次看到此番景象,心中自是新奇,繡娘則耐心的為衛辰介紹當地的風土人情和奇聞軼事,更讓衛辰唏噓不已。
不知不覺,已然來到洪義幫堂口!
衛辰等人剛剛下馬,就見洪義幫堂口風風火火般涌出一堆人來,衛辰眼神輕瞟,不經意落在為首的女子身上,氣息頓時為之一滯。
鳳眼柳眉,朱唇貝齒,尖尖的下巴托著鵝蛋俏臉,宛若一件世間少有的玉器,精致得令人窒息,頭挽紅巾,身披青領披風,一身紅衣武裝,將豐胸翹臀,曼妙身材,勾勒得完美之極,如果說繡娘只是個含苞的花骨朵,那么她便是綻放開來的杜鵑花。
舉手投足間,英姿勃發,隱約散發出一股攝人的霸氣,仿佛木蘭再世,桂英附身。
美,真的很美!
但她那眉宇之間,卻透著絲絲寒意,讓人望而卻步!
“幫主!老朽不才,險些釀成大禍,請幫主責罰!”
陸炎上前兩步,倒頭便拜,身后除了衛辰外,亦是齊齊拜倒。
蘇秀兒目光一緊,急急上前扶住陸炎:“陸長老言重了,此次內奸作祟,自是防不勝防,還好鹽票安然返幫,并不曾有所損失!好了,大家起來吧!”
趙虎已先一步返回幫內報信,所以蘇秀兒也大概知曉了其中之事。
眾人起來后,繡娘三步兩跳的跑上來,親昵的拉著蘇秀兒的胳膊,說道:“姐姐,孫德望那奸賊真是可惡,若沒有衛大哥,鹽票早被黑虎山那幫馬賊搶跑了!”
蘇秀兒冷哼一聲,銀牙輕咬:“孫德望竟然和咱們的仇家攪在一起,真是死有余辜!總有一天,我蘇秀兒要踏平黑虎山,手刃萬天豹和萬天虎!”
說罷,蘇秀兒目光轉柔,點著繡娘的瓊鼻道:“丫頭,沒嚇著你吧!”
繡娘嘻嘻笑道:“才沒有呢!有衛大哥在,繡娘不怕!”接著,小丫頭偷眼瞧了衛辰一眼,小臉紅撲撲的,甚是可愛。
蘇秀兒乃一幫之主,但陸炎這次卻是視而不見,沒有責備繡娘沒大沒小,看來她們私底下確是親如姐妹。
洪義幫之中,不是苦哈哈,就是江湖草莽,書生打扮的衛辰就顯得分外扎眼。
蘇秀兒早就注意到了衛辰,隨即抱拳,淡然說道:“閣下莫不就是衛公子?”
衛辰點點頭,笑著還禮:“正是!久聞蘇幫主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衛辰原本就是歷史類的研究生,在校期間,更是喜好看小說,這些江湖上的客套話自然難不住他。
而衛辰的事跡,趙虎盡數告訴了蘇秀兒,卻不想是個文質彬彬的讀書人,美目中不禁閃過一絲驚訝:“一路上,全都仰仗衛兄,這才讓我洪義幫轉危為安,大恩在上,請受小妹一拜!從此以后,衛兄便是洪義幫的貴客!”
說著,蘇秀兒輕捻披風,真就要盈盈拜倒。
古人真是麻煩,動不動就要拜一拜!除了拜堂,衛辰對古代的繁文縟節是全然無一絲好感的。
衛辰是個實在人,二話不說,就結結實實的握住蘇秀兒的胳膊,將她扶起,卻惹得蘇秀兒心中嗔怒不已,但又不好發作。
在明朝,男女之嫌更勝從前,倘若女方拜倒,男方只需虛扶一下便可,不過是裝腔作勢而已,當不得認真。衛辰不知其中玄妙,就這樣糊里糊涂的被蘇秀兒打入到了登徒浪子之列。
突然,衛辰感覺渾身有些不自在,定睛一看,卻見蘇秀兒身后站著個青衣男子,正面無表情的瞪著他,眼中說不出的慍怒。
咦?
衛辰心中奇道:那男子莫非是蘇秀兒的相好?怎得這般小肚雞腸,不就是碰到胳膊么,至于眼睛瞪這么大么,嗯,這小子白白凈凈,除了眼神有些邪性,還真挑不出其他毛病。但想配得上蘇秀兒,胸襟上還是有待修煉的。
雖是如此,衛辰還真有些不舍得離開蘇秀兒的胳膊,雖隔著一層衣服,卻能清晰感覺到那溫潤而富有彈性的肌膚,仿佛指頭滑過上等的綢緞一般。
衛辰腦中雖有齷齪的想法,但眼神卻是清澈無比,截然不同于那些貪花戀柳之輩,這倒是讓蘇秀兒對衛辰挽回一點好感。
當即,蘇秀兒一側身,請道:“衛兄,請入幫!”
衛辰微笑的點點頭,便和蘇秀兒一眾走進堂口,剛一進去,就能看到一座大廳,便是洪義幫日常待客和議事的地方:忠義廳!
蘇秀兒先吩咐幫眾將銀箱運到后院,其余大小執事則跟著蘇秀兒和衛辰陸續進去到忠義廳中。
忠義廳的布局很簡單,剛進門的過道左右擺著兩排椅子,廳堂正中的墻壁上則掛著幅巨型畫像,畫中是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正按劍而立,怒視前方,威風凜凜,想必這就是洪義幫的創始人蘇四爺,畫像下面乃是香案,香案左邊便是蘇秀兒的位子。
此時,香案右邊的位子上已然坐著一位老者,眉飄偃月,鼻若膽懸,面容精瘦卻不失威嚴,一對鷹眼非常有神,開闔間隱約射出駭人的精光。一身青色棉袍,正和衣而坐,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黃叔叔!這位便是衛公子!”蘇秀兒剛進來,就為黃霸介紹衛辰。
黃霸徐徐而立,面帶微笑的走過來,先是將衛辰上下打量一番,方才說道:“衛公子真是年少英雄,尤其是藥王廟里的金蟬脫殼之計,更是前無古人,老夫著實佩服的緊吶!”
佩服?不見得吧,連幫主都出去迎接,你卻坐在這里,和個沒事人一樣,難道這就是你所謂的佩服?
不過話又說回來,黃霸的位子僅次于蘇秀兒,的確有囂張的資本。
對于黃霸的傲慢,衛辰雖心中不齒,卻依然笑容滿面:“黃長老言重了,在下不過是略盡綿力,當不得黃長老這番稱贊?!?/p>
“好,好!”
黃霸聞言,拍手叫好,卻是皮笑肉不笑道:“衛公子虛懷若谷,他日前途定是無可限量!若有飛黃騰達的一天,洪義幫也能跟著沾光了!”
此言一出,陸炎等大小執事的臉都沉了下來,蘇秀兒臉上更掛不住,洪義幫一項義薄云天,豈是這般對待貴客的?
黃霸的言外之意,衛辰豈會不知道,擺明的當他是外人了!說實在的,衛辰還真就沒想過要加入洪義幫。當然,若要他當蘇秀兒的夫婿,那他還是相當樂意的。
衛辰撇撇嘴,不以為意的說道:“借您吉言!不過在飛黃騰達之前,小弟還要在這里呆上個把月,還望黃長老多多照顧才是!”
衛辰也是個打著不走,牽著倒退的主兒!你拿我當外人,老子偏不拿自己當外人,你個老匹夫能耐我何?!
黃霸眼中瞬間閃過一絲冷光,強顏笑道:“那是,那是!衛公子是洪義幫的貴客,老夫自然要盡地主之宜?!?/p>
繡娘一聽衛辰要住個把月,心中頓時樂開了花,欣喜說道:“衛大哥,你在幫里住的久,繡娘也可以帶你四處轉轉?!?/p>
“嗯,不錯!”
眼見有臺階可下,蘇秀兒面帶歉然,趕忙岔開話題:“衛公子,想必你也累了!讓繡娘先帶你去后院歇息吧!需要什么盡管對繡娘說,不必見外!晚上小妹在望江樓設宴,為你和陸長老接風洗塵?!?/p>
衛辰原本大好的心情,現在是蕩然無存!也不想呆在這里,更不想再看黃霸那張半死不活的豬肝臉,隨即笑著向蘇秀兒、陸炎等人告辭,便于繡娘一起朝后院走去。
兩人沒走幾步,就見一個管事模樣的人,攥著一封信,神色匆匆的走了進來,衛辰心中奇怪,旋即也停下腳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