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若若巧然嫣笑,花袖下伸出兩只纖纖玉手,指頭修長渾圓,仿佛專為撫琴而生,完美無缺,指尖撩弦,琴聲悠揚,乍一聽,悅耳動聽,再細品,身心皆愉,低沉處如泉水嗚咽,高亢處如龍嘯九天。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余雖好修姱以鞿羈兮,謇朝誶而夕替;
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攬茝;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一曲終了,離騷的瑰麗,屈原的悲愴,仿佛畫成了一幅長卷展現在眾人面前,令眾人如癡如醉。
衛辰也是陶醉其中,他實在沒想到,蕭若若如此年輕,琴藝卻已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放在現代,足以與那些頂尖藝術家睥睨。
“好,好!”
董函搖了搖手中的折扇,慷慨激昂的說道:“若若此曲,令董某感同身受,屈夫子大忠大義,悲天憫人,為后世敬仰,董某不才,愿效仿屈夫子一二!”
“切!”
一聲輕哼,帶著幾分不屑,不合時宜的響起,徹底將營造起來的氣氛打破。
蕭若若黛眉微蹙,看向衛辰的目光中已然冷冽,董函正說得起勁兒,被衛辰打斷,心頭怒起,紅著臉罵道:“你這狂徒,膽敢褻瀆屈夫子,真是無禮!”
原本衛辰不想和他一般見識,但也容不得他在面前‘狂徒,狂徒’叫個不停,今朝咱就狂一回,看你能耐我何?
衛辰上前一步,似笑非笑道:“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你敬佩屈原,我卻認為他只是個明哲保身的膽小鬼而已!他既然投了汨羅江,你也要步他后塵么?”
“你,你放屁!”董函情急之下,口不擇言,爆了一句粗口。
在美女面前爆粗口,可不是一件雅觀的事情,蕭若若嘴角微抿,頓顯不滿,不過她心中更多的是好奇,倒要看看衛辰接下來會作何說辭。
“這小子還真有趣!”
杜鵬是越來越對衛辰感興趣了,摸著下巴,玩味十足的看著衛辰。
衛辰冷笑一聲,說道:“屈夫子憂國憂民、行廉志浩,堪稱后世楷模,但作為楚國的政治家和改革家,卻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敢問世間之大,哪能到處朗朗風清,若是不知變通,過分拘泥于時局,自然逃脫不了慘淡收場,枉他堂堂血性男兒,卻畏于挫折,過分注重名節,把滿腔熱血全部葬送在了汨羅江中,試問,他是不是個明哲保身的膽小鬼呢!”
衛辰這番話,若放在現代,并不足為奇,但在那時,可謂是驚世駭俗了,衛辰恐怕是在明朝第一個推到屈夫子神像的人。
杜鵬瞠目結舌,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原本不可一世的董函臉色鐵青,卻也變成了鋸口葫蘆,悶不作聲,而蕭若若震驚之余,更多的是沉思著衛辰先前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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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語。
昨晚上,衛辰睡得很舒服,一覺醒來,頓覺神清氣爽。
船艙中,除了衛辰外,原本還有老丈和兩個叫大寶、二愣子的船工,但此刻三人已不再艙中,多半是去撐船了。
“也不知現在是什么時候了!”
衛辰伸伸懶腰,便起身朝艙門走去,一想到今天就能到達湖北安陸州,心中頓時莫名興奮起來。
剛開艙門,一股涼風迎面撲來,天際泛白,卻還未大亮,衛辰緊了緊衣服,便要踏出艙門。
忽然,衛辰余光一瞟,竟發現過道上有個大漢提著刀,正氣勢洶洶朝自己這邊走來。
衛辰大吃一驚,一個念頭瞬間從腦海中蹦出:“廠衛?!”
說時遲,那時快!衛辰趕緊縮回艙中,躲在角落一堆籮筐后面,而這時,那個大漢打開艙門,走了進來。
衛辰貓著腰,握著角落里尋來的扁擔,緊張的注視著前面,只要大漢稍有發現,他便要先發制人。卻不想那大漢只是沒頭沒腦的在艙中瞅了一眼,便轉身走了出去。
待大漢走遠后,衛辰又等了片刻,才摸出船艙,此刻,畫舫距離岸邊很近,只要他跳入水中,很快就能游到對岸。
但是船上的人怎么辦?廠衛的人心狠手辣,殺人如麻,蕭若若雖然有些怠慢他,但畢竟好心救了他一命,于情于理,衛辰是不能坐視不理的。
“拼了!”
衛辰一咬牙,便握著扁擔折身返回,沿著過道輕輕朝前方摸索去,好不容易摸到小樓前,再透過窗戶一瞅,不禁大駭。
老丈、大寶和二愣子背對背靠在一起,捆的像個粽子一般,原先囂張跋扈的董公子嚇得面無血色,渾身瑟瑟發抖,身旁的杜鵬除了臉色發白外,還算是比較鎮定,而杏兒更是不堪,直愣愣矗在當場,好像已經被嚇傻了。而站在他們中間的,正是剛剛巡視船艙的那個大漢。
再往左看,便可見蕭若若懷中抱著一只錦盒,正哆哆嗦嗦立在船沿邊,也不知是凍的,還是嚇的,宛如一只走丟的小花雀,楚楚可憐。
距離蕭若若五步左右,正立著一個瘦猴一樣的漢子,手握鋼刀,兩只眼睛卻死死盯著蕭若若懷中的錦盒。
“小娘子,我們兄弟這遭,只求財,不劫人!”
瘦猴小眼睛一瞇,舔著嘴皮說道:“只要你交出錦盒,保準你們無事!我們龍虎兄弟說話算話!”
“龍哥!少跟那個小娘皮廢話,直接搶過來便是!”廳中的大漢顯然已經不耐煩了,當即嚷嚷起來。
瘦猴回頭瞪了自己傻兄弟一眼,心道:“如果能搶,還用得著你提醒!萬一這小娘皮急紅了眼,把錦盒丟進江中,這一票可就要打水漂了!”
雖然眼前形勢不利,但衛辰還是松了口氣,原來只是兩個蟊賊,并不是廠衛,看他們二人渾身濕漉漉的,多半是趁畫舫離岸邊近,悄悄潛水上來的。
衛辰不禁一陣苦悶,這明朝的治安也忒差了點吧,動不動就冒出幾個蟊賊!
這時候,蕭若若銀牙輕咬,突然將懷中錦盒打開,里面竟是堆著金葉子,銀錠,玉石,瑪瑙之類的寶物,映著微弱的燈火,熠熠生輝。
“錦盒可以給你們,但你們不能傷害我們分毫!”
瘦猴的眼睛早已經瞇成了兩只元寶,滿口答應著:“那是,那是!錢到手,我們立馬走!”
蕭若若又不是三歲小孩,豈會輕信賊人,咬著嘴唇說道:“但我如何能相信你們?”
瘦猴眉毛一挑,冷笑說道:“小娘子,你現在是我們弟兄嘴里的肉,由不得你不相信!”
“龍哥,這小娘皮長的和天仙似的,直接扒了便是,到時候人都是龍哥的,更何況錢財?”艾虎嘿笑幾聲,滿臉淫褻。
“你敢!我爹可是順天府尹!”董函瞪大雙眼,色厲內荏的喊道。
“就算你爹是皇帝老子又如何!”
艾虎冷哼一聲,鋼刀立馬架在董函的脖子上,董函哆嗦一下,立馬萎了。
看著董函那窩囊樣,衛辰連連搖頭,心思流轉,盤算著如何救人。
蕭若若哪里受過這污言穢語,小臉氣得通紅,罵道:“無恥!”
瘦猴目光一閃,不覺向前邁了一步。
“別過來!”
蕭若若面帶寒霜,冷冷說道:“你再往前邁一步,我便將錦盒投入江中!”
瘦猴當即止步,目光陰冷,恨恨的注視著蕭若若。
這時候,衛辰悄悄探出半片身子,朝著蕭若若打起手勢來,蕭若若先是一證,又是一喜,卻不敢表露絲毫痕跡。
衛辰先比劃出個盒子模樣,又指了指江水,最后做出個投江的架勢,蕭若若聰慧無比,瞬間了然于心,但似乎又舍不得懷中錦盒,不覺猶豫起來。
衛辰當然知道蕭若若的心思,當下鼻子都快氣歪了,姑奶奶,都到什么時候了,還舍不得銀子。
蕭若若也是識大體之人,只是稍稍猶豫片刻,便已拿定主意:“想要錦盒,自己去拿!”說罷,便雙手執錦盒,狠狠朝江中砸去。
“你!”
瘦猴頓時火冒三丈,也顧不得蕭若若,丟下一句‘虎弟,看好這小娘皮!’便一頭扎進了江中。
艾虎答應一聲,先是朝著董函杜鵬等人叱喝幾句,便提刀向前走幾步,來到蕭若若面前。
機會來了!
衛辰氣沉丹田,如豹子一般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艾虎撲去,艾虎聽到身后有異動,立下大駭,扭頭一看,卻見衛辰拎著扁擔已到跟前。
只聽哎呀一聲,艾虎直接被一扁擔掄飛,掉進江中,此時,瘦猴正好潛出換氣,由于沒有找到錦盒,正是懊惱之時,卻見一條扁擔朝腦門打來,還未來得及慘叫,就被打進水里。
衛辰大喜,掄著扁擔在水上敲打起來,就和打地鼠一般,而原先還威風十足的龍兄虎弟,頃刻間變成了兩只可憐的落湯雞。
“這里交給你了,誰露出腦袋就打誰!我去廳中給他們松綁!”
衛辰不由分說,將扁擔塞到蕭若若手中,便轉身走進廳中,蕭若若一呆,吶吶答應一聲,便照葫蘆畫瓢,也朝著水面敲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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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辰剛進到廳中,就聽見外面一聲高音八度的尖叫,扭頭一看,不禁翻了白眼,蕭若若還沒有拍打幾下,就被瘦猴一把拽住扁擔,生生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