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兒要當皇帝！”

聽完朱厚璁的陳述后，蔣氏激動不已，虎口不禁一松，剛完成一半的刺繡竟瞬間滑落下來，嬌顏上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這，這怎么可能！”

“娘親，孩兒當時也覺得不可思議，但事實確是如此！”

朱厚璁微微一笑，隨即從懷中掏出圣旨，遞到蔣氏面前，看到這卷象征著皇室至高權譽的黃帛，蔣氏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顫抖的將圣旨接過來。

圣旨在手，只覺得重若千鈞，蔣氏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將圣旨展開，而時間也仿佛瞬間凝固在這一刻。

“皇，皇上駕崩了！”

半晌后，蔣氏才艱澀的說道，一時之間，她也不知自己該悲傷，還是該高興，皇帝駕崩，她作為臣子，理應感到悲痛，但她的孩子即將登基稱帝，自古以來母以子貴，她又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當下，蔣氏心亂如麻，內心矛盾之極！

再瞧瞧黃錦和姚桓，兩人先是震驚，再是驚喜，最后已然淚流滿面，他們兩人深受興獻王朱祐杬大恩，唯有一死以報之，就算在興王府沒落的時候，也不曾離棄，原本打算一生侍奉朱厚璁母子，終老在興王府中，卻不料天意弄人，峰回路轉之后，前途竟是一片光明。

其實人生之際遇也不過如此，當你感到山窮水復疑無路時，或許須臾之后，你便可看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璁兒，你過來！”

這時，蔣氏輕喚一聲，隨即張開懷抱，朱厚璁點點頭，乖巧的依偎在蔣氏懷中，蔣氏慈愛的摸著朱厚璁的腦袋，柔聲道：“我的璁兒要當皇帝了！為娘打心眼里高興呢！璁兒，此去京城，你當謹言慎行，切不可讓那些臣子們輕看了！”

這番話，朱厚璁越咂摸越不對勁，驚疑道：“娘親，難道您不隨我一道去京城嗎？”

蔣氏笑著搖搖頭，說道：“這圣旨上只是讓你赴京，并不曾提到娘！”

“我不管！”

朱厚璁眉頭一皺，一臉的不情愿：“我是皇帝，我讓娘隨我一起去，誰敢不聽！”

蔣氏笑道：“璁兒，你可別忘了，現在京城里面，還有一位太后呢！若是娘去了，豈不是亂了套?！?/p>

這時，姚桓上前一步，附和道：“王爺，夫人所言甚是！眼下咱們勢單力薄，若是帶夫人回京城，恐怕會有很多麻煩，倒不如等王爺站穩腳跟，才另作打算！”

衛辰聞言，也不禁點點頭，姚桓考慮的果真周到。

朱厚璁一撇嘴，委屈道：“如此一來，我豈不是很長時間都看不見娘親了！”說罷，眼圈一紅，竟伏在蔣氏懷中抽泣起來。

蔣氏苦笑一聲，疼愛的刮了下朱厚璁的鼻子，語重心長說道：“都是要當皇帝的人了，怎么還哭鼻子呀！就算娘不在你身邊，也有黃錦、姚先生，還有衛公子陪著你，你不必擔心的！日后遇事，多和他們商量一下。”

說著，蔣氏沉吟片刻，又道：“璁兒，你若有心，可以把王府原先遣散的家將召回來，他們都是你父王的老部下，以前王府無力供養，但現在你貴為天子，境況已大為不同，若能召回，定會是你的一大臂助！”

朱厚璁抹掉眼淚，用力的點點頭：“嗯，孩兒記下了！娘說的對，有黃錦、姚先生，還有師傅在我身邊，我一定能當好這個皇帝，到時候，孩兒再回來接娘過去?！?/p>

“師傅？”

蔣氏一愣，訝然問道：“璁兒，你拜衛公子為師了？”

“不錯！”朱厚璁說道：“我當時承諾過，只要衛大哥幫我奪回王府老宅，我便拜他為師！”

蔣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抬頭之際，先深深看了衛辰一眼，這才說道：“璁兒，你下午便要啟程，快些去收拾一下吧?！?/p>

朱厚璁原本還想在母親懷中多呆一會兒，但一見蔣氏眼中的堅決之意，便也只好答應道：“那好，孩兒就先下去準備了！”

蔣氏展顏一笑，當即擺了擺手，朱厚璁恭恭敬敬的長揖一下，朝著衛辰三人打個眼色，便欲退轉身退下，卻不料這時，蔣氏開口說道：“衛公子，你且留下，本宮還有幾句話要和你說?！?/p>

衛辰心中咯噔一下，剛邁出去的腳不覺又收了回來，狐疑道：“奇怪，王妃留我一人，到底是何緣由？”

朱厚璁不明所以，旋即朝著衛辰扮個鬼臉，就領著黃錦和姚桓嘻嘻哈哈的走了出去，此時，房間里便只剩下衛辰和蔣氏兩人。

“王妃留下我，莫不是看我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要與我。。。。嘿嘿，如果真是那樣，我是順從呢，還是先稍微反抗一下？”

在衛辰胡思亂想之際，蔣氏鳳目平視，淡淡說道：“此次能順利奪回王府老宅，真是多虧了衛公子！”

原來是為這事呀！衛辰老臉一陣尷尬，忙道：“王妃言重了，在下不過是略盡綿力而已?！?/p>

蔣氏纖細的五指輕輕撩了撩袖口的荷花繡，漫不經心說道：“衛公子，你為何會選擇今天去向劉安討要王府老宅，劉安那伙人多勢眾，而你只帶了璁兒一人，你怎會有如此大的把握呢？”

聽出蔣氏話中有話，衛辰心中一凜，頓覺不妙，當下眼珠子一轉，打個哈哈道：“王妃，您這話的意思是？”

“衛辰，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下一介布衣，無官無品，無依無靠！”

“好個油嘴滑舌！”

蔣氏面帶寒霜，猛地一拍桌子，兩只眼睛灼灼的盯著衛辰：“這里只有你我兩人，你也不必再遮遮掩掩，衛公子，想必你很早就知道璁兒會登基稱帝吧？”

被蔣氏一語道破天機，衛辰臉色大變，暗嘆蔣氏厲害的同時，心思急劇流轉起來，思考著接下來改如何應付。

見衛辰沉默不語，蔣氏臉色陰沉，目光越發寒冷下來，五指并攏，指甲已深深陷入掌心。

“不錯！”

衛辰心里發狠，咬著牙說道：“王妃猜的一點也不錯！我確實提早知道小璁會當皇帝！”

是繼續裝傻充愣，還是實話實說？須臾之間，衛辰便做出決定，在聰明人面前，還是實話實說要好的多。

蔣氏的臉色并未緩和，但神色似乎一松，原先并攏的五指也漸漸松弛下來，仿佛卸下了心頭大石一般。

衛辰話鋒一轉，又道：“我雖然是有意接近小璁，但卻無任何不軌的企圖，現在小璁又拜我為師，試問我怎會加害于他呢！我這番話，出自真心，可昭日月！若是王妃不相信，那我便無話可說了！”

“本宮信你！”

蔣氏干脆利落的回答，倒讓衛辰心中一奇，只見她收起先前的怒容，巧然笑道：“衛公子，本宮先前不過是猜測而已，并沒有真憑實據，若是你不說實話，本宮也奈何不了你。但本宮很欣慰，你能如實說出實情，這足見你是個坦誠之人，留在璁兒身邊，本宮也自是放心！你即是璁兒的師傅，日后好好輔佐他便是！”

“好啊，原來你先前在誑我！”

衛辰頓時恍然大悟，望著蔣氏眸子中若隱若現的捉狹之意，登時心頭火大，狠狠瞪了她一眼：“都說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衛辰并不是古代人，骨子里上下尊卑的意識很淡薄，況且蔣氏不過三十出頭，在衛辰眼中，她并不是王妃，而是一個同齡人，當然，先前他是心情激動，才口不擇言，若是換作平時，他也是萬萬說不出這些責備中帶有幾分調笑的話來。

蔣氏亦是一怔，她一向高高在上，就算王府落敗之后，別人對她講話，也是恭敬有加，哪見過像衛辰這般放肆，竟敢當著面指責她。

但不知為何，蔣氏心中竟生不出絲毫怒氣，反而感覺到一種別樣的刺激，衛辰話中雖帶著責備，卻也隱約在夸贊她漂亮，當自心頭一跳，俏臉帶暈：“璁兒畢竟是我的孩子，若是身邊呆著個居心叵測的人，我怎能安心呢？”

衛辰心知剛才失言，趕緊正色道：“王妃所言甚是！”

蔣氏略微收拾下心情，點頭說道：“衛公子，本宮不能跟在璁兒身邊，以后就勞煩你這個師傅多加操心了！好了，你也下去收拾行裝吧！”說罷，蔣氏不禁深深的看了衛辰一眼。

“是！”

衛辰略一抱拳，便轉身走出房間，而蔣氏這才長長吁了口氣，余光一瞟，不由得落在地上的刺繡上，當即莫名一笑，俯身撿起。

繡花針剛要落下，蔣氏秀眉微蹙，臉上似笑非笑，竟自言自語道：“越漂亮的女人，真的越會騙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