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昵地往他懷里貼近，歡喜地聽著他胸膛里心平穩地跳動聲，放慢腳步的他身子一瞬僵硬，爾后從容自然，就這樣我一路風光地回到了南苑燕云居。

他將我放置在榻上，隨后池建拿來了一盒玉膚膏，遞給了浣紗。

“我先出去了，你好好涂抹玉膚膏，這個功效不錯，有很好的凝脂祛疤效果。”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我乖順地點了點頭，于是，朱紅雕百花漆門吱地關上了。我褪去衣衫，任浣紗在身上搽抹，心里如泡在蜜糖中馨甜。

“夫人，浣紗真沒用，竟不能保護好您。”浣紗看著我腿上的斑斑紅點，眼睛頓時泛紅，帶著哭腔說道，“多虧了少爺，可見少爺心里有您，您可要把握好機會呀。”手上卻井然有序地揉捏著。

我甜甜地一笑，喜滋滋地說：“那是！以后我會變強大，好好保護你們，不讓別人小瞧了。”不久，所有的傷處都仔細抹了一遍，身上頓覺涼絲絲的，好像綿綿春雨拂面。

我換了身家常春衫，重新抹了一層胭脂，掩蓋面色的絲絲蒼白，對著菱花銅鏡抿笑了一下，然后兩步化一步地走出里屋。浣紗掀起雨過天晴圖案的垂流蘇簾幕，我徐徐走向堂來。只見易恒端坐在正中上位，幾案上放著一盞清茶，身側恭立著一身海藍色的池建，兩人正輕聲說著什么。

池建側身瞥見了我，忙打了個標準的揖式，聲音中帶著歡喜：“夫人！”

易恒聞言，轉過頭來驚喜地看著我，溫柔地問道：“感覺如何？有什么不適的嗎？”

我面紅耳赤地看了他一眼，低垂臻首，柔聲答道：“一切安好，多虧了鴻大哥的膏藥。”我看看腳上的繡花鞋面，銀白色的底色正中盛開著一朵單瓣妖嬈海棠，又探試地瞥向他的布云履，云如意紋點綴在黃棕色的緞面上。漸漸潮紅褪盡，我方舉目凝望心心念念的人。

我正要說話，這時小蝶送上一碗冰糖燕窩，臉上笑開花地說：“夫人，瞧爺多疼人，早早命人燉了燕窩來。這會兒剛剛好，您趁熱吃吧。”我感動地看向他，一時竟說不出半個字來。小蝶端著鴛鴦戲水花紋瓷碗小心地一口一口為我吃下，而我臉上還有一片紅暈，細細地吞咽著燕窩，不知是冰糖多加了還是心里作用，入口潤滑甜絲絲的。

吃完冰糖燕窩后，小蝶知趣地帶著一眾奴仆退下了，留下我、易恒、池建三人在敞亮的廳堂上，場面有些微妙，半響方有人打破了沉寂。

一向歡喜熱鬧的池建見不得我們三人這般冷清，便謹慎地說了一句：“少爺，你看夫人把廳堂布置得多巧妙，您說呢？”他輕扯著嘴角起了個話頭。

易恒聞言細細打量了下歸心堂，正中掛了一幅煙雨山水圖，左側有一花梨木雕蘭花芳草刺繡屏風將大廳與里間隔開，轉至右邊是一簾雨過天晴垂流蘇簾布，外襯一層萬葉荷花淡綠煙羅紗，意境淡然清遠，煞是喜人。兩排花梨木交椅，銀白色鑲金絲撒花椅搭，略低的案幾上各放了一瓶插數枝木棉花枝的青花瓷胚，花朵碩大，紅艷似火在灰褐色的枝上跳動，若有若無的淡雅，襯得整個廳堂一片妖嬈。

“雖算不上精致卻看著舒適，不錯。”他頷首笑道。

“謝謝大哥贊賞，留下來吃飯可好？”我滿目希冀地看著他。

他微愣了一下，而后輕叩了下梨案道：“好！我們也好久沒聚一聚了。”面色極為平靜，不見一絲悅色。

于是我吩咐小蝶去廚房說一聲務必要有四喜丸子、荷包里脊、明珠豆腐、桂花魚條、龍鳳柔情幾個菜肴，配酥卷佛手、荷花酥兩類點心。晚餐一陣乒乓地緊張加工著。

黃昏剛近，一道道色澤瑩亮的菜肴布上桌來。我滿意地看著，舒心地對易恒說道：“大哥對這些菜可滿意？”私下里我早就知曉他的愛好及飲食習慣，心卻突突地跳動。

“甚好！還是煙兒了解我，油而不膩，看著可口誘人呢。”他一陣朗笑，后拿起箸筷細細點評。

“池建哥哥，你也坐下吧。”我沖他招了招手，又指了指一旁的空座，又急忙向易恒示意。在爺的默認下，他一步坐到了易恒的身側，臉上一陣尷尬有一陣歡悅。

這頓飯大家吃得很開心，好像回到了在渝州的那段華美時光，有淡淡的情意，甜甜的喜悅。恍惚中，我以為我們終于回到了開始，時光倒流。

飯后，池建有事出去了，我猶豫再三，終是開口問道：“鴻大哥，你今晚可會再次留宿？”剛說了幾個字，臉頰泛起絲絲潮紅，后悔得要死，不知他會怎么想。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豫，本來溫潤的俊顏帶了幾分嚴肅，一字一頓道：“你變了，為什么？”

我聽了心中一顫，好像他要從我的身邊永遠離開似的，兀自低下了頭，良久輕啟朱唇道：“你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鴻大哥？易恒，我只希望你能留下來，僅此而已。真的！”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為自己爭取哪怕一絲希望，那是我的光，照亮我的天空。

他抿唇不語，雙眼緊緊盯著我，好像要把我看透一般，眼色不覺少了幾分凌厲，忽而一聲綿長的嘆息，“既然如此，我便遂了你的愿。”

那夜，我們和衣而睡，我睡在內側，靜靜地聽著黑夜里兩人深沉的呼吸聲，此起彼伏，手心沁出一片濕潤。兩人各懷心事，夜月無華。

“你和珊兒姐姐怎么樣了？”我咽了咽口水，提起勇氣試問道。

原本平和的呼吸變得紊亂無序，她在心中還是不一般的。

以為他不會回應，卻不想一聲頗有磁性的男音響起：“愛有如何，不愛又怎樣。”接著是一聲無助而蒼涼的嘆息。

我的眼下一片濕潤，是啊，愛有如何，不愛又如何，那人又怎會清楚自己的心境，何其相似的情景，正因如此我才要深深地愛你，只要你知曉我的存在。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你該是了解我的心的，我們何其相似。”我緩緩說出心中的情話。

“你們雖然相似，卻不是同一個人，你永遠不是她！”他低沉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