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起用過午膳后便各自回了房，我與易恒步履輕盈地偕行走在蜿蜒如曲曲的長蛇般的游廊上，窸窸窣窣地走了一刻鐘，便拐進了拱形半月門，朝左走了八九丈便到了我的房間。

“進來吧。”我手中拿著芙蓉，輕輕地推開門，請他進了屋。

“之前看得怎么樣？可有什么收獲？”易恒斂了衣袍端坐在紅木雕花圓凳上輕緩地出聲詢問。

我信手撫弄著碩大的花瓣，吟吟淺笑道：“似懂非懂，還望師父多多指點！”現在回想起方才的比試還有幾分心悸，好似還在腦中排演著，弄得頭昏腦脹的，實在是花樣太多，出手的速度又準又快，眨眼間就是一連串的疊影飛花，讓我眼花繚亂，不知如何下手。

“唔？”他習慣性地伸手來回撫摸下巴，眼角帶著溫潤如水的笑意，不急不緩地說道：“這個是正常的，若是你一下子看明白了，反倒讓我驚異了，那煙兒就是練武的奇才，易恒一定好好栽培。”

聽他這么一說，心里有些明白，欲速則不達，凡事急不得，要慢慢地摸索才能找到屬于自己的技巧與法寶。

我摘取了一片花瓣拿在手中把玩，忽而想到了什么，便清淺地詢問道：“看你的招式綿綿然，虛實結合，灑脫空靈毓秀，而四王爺的招式則是剛中帶柔，氣象沉雄，讓人覺得有天地間蒼蒼茫茫之意境。恒，你覺得我分析得如何？”

我多少還是有所領悟的，便露了一手，慢里斯條地徐徐說出，目光柔柔地望著他，等待他的點評。

“嗯，”他輕緩地點了下頭，目光中閃過幾許驚喜，單手輕叩圓桌，“噔”一聲短促的細響，花瓣般精致的唇角輕輕地一扯，便開口說道，“說得很好，聽著老到，連我都錯以為你會使武功呢。”

我蘊了一抹淡雅如雛菊的笑于嘴角，自如地說道：“素日里看的雜書多，而且武林奇聞怪事占了很大的比例，所以一些詞匯便信手拈來了。看來以后還要倚仗易恒你的支持，讓我多讀書巧讀書了。”

“原來是這樣，我說煙兒平日里不接觸這些，怎么詞意又是精準的，看來以后真要給你多置辦些圖書了。”他眉眼輕輕地上揚，劍眉斜飛入鬢，溫潤中多了幾分謹然，剛柔并濟在他身上體現得如此的和諧。

“我在府上已經置辦了不少新書，已經有一部分安置在南苑的書房了，等你回去了便可以痛痛快快地翻看新書了。”

“真的嗎？易恒對我真好。”我歡喜地說道，眼中是清風暖陽般的笑意。

“之前給你的一大箱書都看完了嗎？”他明了地點了點頭，以趣味性的目光凝視著我，眼眸漆黑發亮如晃晃明鏡，讓人心中一亮。

“還沒有。”那時候他命池建哥哥送書過來，不久我便離開上官府去了慈安寺，哪有那么多時間來看那么一摞書呢，分身不得呀，心里有些遺憾。自己特意挑出來的五本書也已經看了兩三遍，平時無聊得要命，真想把書房搬到這邊來。

“你這邊不是有書嗎？難道都看完了？”易恒指了指靠著墻角的一排書架，這里大概有不下五百本書，若是細細地閱讀起來也足以打發時間了。

“沒有，”我站起身，幾步走到書架前，五指一溜煙地劃過書架上是整齊排列的書冊，念念有詞道，“你看這一排是治國經濟的書籍，煙兒可沒興趣。這一排則是水利工程之類的農業發展政策，我一個女子讀這些勞什子干嘛？這一欄則是詩詞歌賦，可是我以前就已經看過了，精華都留在腦中了，興趣缺缺……”

我不緊不慢地一一指點過去，不一會兒便到了最后一欄，這里排放著的是描寫異域風情的書籍，不過文字生澀難懂，有一些還是地方的文字，一竅不通，沒想到他還研究這個，哪天讓他抽空為我講解一下，增加個人的人文修養。

“看來還真沒有讓你上心的書，這樣吧，明天我讓池建給你送些書過來，不知你想要那方面的？”他好笑地看著我，目光隨著我的手指躍動著，神情永遠那么的恬淡，好似任何事也無法擾亂他的心神。當然我知道他不是表面上的那般云淡風輕，若是那般內心無波無瀾，不是神仙便是木頭人了。

我毫不猶豫地開口說道：“人物傳記、地方軼事、武功秘訣，就這三樣好了。”有了武功秘籍我就可以自己細細地琢磨，畢竟他那么忙，不可能每天過來陪我訓練吧。

“噢？”他輕易地挑高眉峰，玩味地詢問道，“怎么成武癡了？竟然還想著自己細細地研究，呵呵，怎么以前都沒發現呢？煙兒越來越有趣了。”

“答應嗎？”我簡單直白地問道，若是不答應就變著法子讓他答應，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就看你愿不愿意試上一試了。

“好！”他鄭重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煙兒如此孜孜好學，為夫當然要給予物質支持以及精神上的鼓勵了。不過我只能給你一些基本功的入門武學，風險不大，可以自己好好研習一番，以你的資質或許會有新的進展。”

“恒，你對我最好了！”我有些嬌歡似的呢喃道，目光盈盈如含了一掬瑤池玉露，燦然生輝。

他不置一詞，只是大手一揮片刻便攬我入懷，二人親昵地依靠在一起，柔情蜜意像水似的在暗香繚繞的室內流動著，心醉神迷，好似踏在云端飄飄然乘風而行，觸目是星星點點的亮彩。

不知彼此相擁了多久，我才緩緩抬起頭，詢問道：“恒，像我這樣一會兒在慈安寺，一會兒又跑到云易小鎮，突然又去了錦州，這樣四處游玩，老夫人，不，娘會不會知道呢？”

畢竟一個大府高宅中線人是精明得很的，要掌握一個人的行蹤并不是什么難事，而且之前在慈安寺時出現的假沙彌不正是沈碧凝派過來的嗎？要是她還派了人暗中監視著我，會不會在老夫人面前告上一狀呢？現在想來才覺得自己做事還是欠思考的，竟然莽莽撞撞地做了這樣一系列打算。

易恒輕柔地撫了撫我潤滑的臉頰，順手刮了下我的鼻梁，給我吃了一顆定心丸，聲音清朗地說道：“放心好了，自從池建把你險些遭人謀害的事情告訴我以后，我便派人密切關注你的動態，府內一般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我的眼睛，所以你無須顧慮，安心地在這里閑玩一段日子就是了。”

“嗯，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你也知道我在府上無依無靠的，唯一可以倚仗的就是你了。”我在他胸前磨蹭了一下，能清晰地聽得他的心跳勻稱安神，讓我想一直這樣靠在他的懷中，“有時我想這府上多我一人不多，少我一人不少，好像我是一個多余的人似的，想來這些日子府里自當我不存在了，不知回去后會是什么光景。”

本是一句信口拈來的話，說著說著自己竟然生出了幾分愁意，大抵府里的人早把我這夫人忘得一干二凈了，不知道南苑里的下人有沒有受其他人的欺負，跟著我這個沒權沒勢的主子也是辛苦的。

覺察到我微妙的變化，他低頭緊了緊手臂，騰出一只手慢慢地撫上我的柳葉眉，輕柔若清風拂面，不著痕跡地撫平我略微皺起的紋路，一聲呢喃不輕不重地飄到我的耳邊：“放心，有我一日便有你的一天，定會護你周全。”

“嗯，你說我這次回去要不要立一下威風？”我試探地問道，若是他不喜歡我這般作為，那我就換個思路地實踐我的計劃，總之我只想護住南苑的寧和，誰也不能觸犯那里的清和。

“好呀，不過不宜做得過火，淺嘗輒止。必要的時候可以請池建幫忙。”他眼皮跳動了一下，面色靜好，看來沒有一點反對的成分。

“那我就不客氣了，放心好了，不會給府上添油加火的，我還是喜歡和平解決的。”我抬頭對上他的水樣眼眸，玩耍般眨了幾下眼睛。

“呵呵，真調皮。”他舒暢地回應道，低頭將下顎抵在我的額頭上慢慢地摩擦著，一股怪異的感觸自額間流竄到四處，真是會折騰人。

“小蝶什么時候回來？”我受不了他的消磨，迅速地一低頭，脫離了他的摩蹭，連忙尋了個話頭問道。

他的目光閃動了幾下，片刻恢復自如，如艷陽照射下的荷塘熠熠生輝，自鼻尖發出一聲孩子般的夢囈聲，繼而聲線完美地說道：“昨天池建已經出發前往云易小鎮了，我想過上三四天便可接回來了。”

嗯，按著一般的車馬進度確實是這樣，原本就是希望池建哥哥前去接小蝶的，沒想到易恒也這么做了，倒是遂了我的意。這一路上二人應該會有所收獲，至于進展如何就要看小蝶的造化了，我這做妹妹能做的只是創造條件讓他們順其自然地發展，希望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