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過若是她們敢欺負煙兒,我可不依的。”小蝶的目光流光溢彩,眼中的堅定一覽無遺。
“走吧,讓我們一起面對新的挑戰(zhàn)。”我拍了拍她的肩,與她一起向西苑走去。
穿過蜿蜒迂回的兩道長廊,又繞過一個小型的花園,接著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到了西苑。院內(nèi)牡丹富麗高貴,玫瑰嬌美妖嬈,兩排玉蘭樹綠葉搖曳地婷婷生姿,此處的風景比東苑多了幾分妖嬈嬌貴,少了三分大氣莊嚴,各有千秋。
我在廳堂坐了許久,沈碧凝才姍姍而來,目不斜視地走到大堂的主位上端端正正地坐了下來。
“今兒是誰來了,梅香?”她遞了一眼身旁站著的貼身丫環(huán)。
“回夫人的話,是南苑的姨娘。”語氣頗含挑釁,輕蔑地瞥了我一眼。
“怎么沒聲音呢?不會是在慈安寺成啞巴了吧。”她端起茶盞掀起杯蓋,撥弄了幾下浮著的茶葉。
我們沉默地看她們主仆盡情地說笑了一番,才恭謹?shù)仄鹕砀A艘桓#桓逸p視地問了安。
“呵呵,原來是妹妹回來了,怎么不早說,我還以為妹妹嗓子壞了呢。”她笑著說刺耳的話兒,目光高傲地凝視著我。
“姐姐沒吩咐,妹妹不敢先開口說,這樣不是搶了姐姐的風頭。”我謙和地說著,低眉順眼的,她才略微收斂了身上的戾氣淡淡地掃了我一眼。
“原來妹妹這般膽小,不知妹妹在慈安寺過得好嗎?飯菜還合口味吧。”她吹了幾口,緩緩地飲了一口香茶,樣子很是愜意,目光卻不忘飄向我。
“托姐姐的福,一切安好。”我故意加重了語調(diào)一字一字地說道。
她的臉色輕微地一變,片刻恢復之前的高傲,“咣當”一聲重響,上好的汝窯蓋杯便碎了一地,裊裊的熱氣在地上升騰,一室的茶香飄飄。
“瞧我一個手滑,這杯子就掉了,嚇到妹妹了吧。”她毫無變化地笑著說道。
“來人!將這些破爛給清理了。”她對著恭立在大門邊的侍女喊道,不一會兒便有人迅速地上來打掃干凈了,新的茶盞重新端了上來。
我心里一陣好笑,怎么一個個都愛摔杯子來警告我呢,如果我天天來不知道府上會損失多少杯子,眼里不覺間染上了笑意。
“其實這杯子姐姐早就看膩了,今兒你一來它就淘汰了,想來妹妹還是合它心意的。”她話里有話的說著,遠山眉傲慢地上挑。
這不是指桑罵槐地說我是掃把星嗎?沒想到多日不見嘴上功夫倒是長進了不少,拐著彎兒罵人。
“若是這樣,妹妹可不敢久坐了,萬一這杯子又碎了,妹妹豈不是更加地內(nèi)疚?”我端起手邊的茶盞掀開蓋子看了看里邊的茶,原來是雨前龍井,沒想到這般客氣。
“謝謝姐姐的茶。”我吹開浮著的茶葉,就著杯口喝了一口,味道苦澀得很,原來如此,難怪這般好心地奉上龍井茶,里邊的貓膩可不小呀,有黃連的酸苦、蓮心的清苦、苦瓜的汁液,真是苦味集錦。
“妹妹覺得好,那就再上一杯,姐姐這里別的不多,這雨前龍井可是多著呢。”她笑里藏刀地招呼道,須臾便有人端上了一杯茶。
“姐姐真是客氣了,妹妹胃不太好,不適宜多飲茶水,所以這茶不如送給梅香吧,她在你身邊多年也該好好地喝上一杯,姐姐應該不會推脫妹妹的好意吧。”讓我全喝了?這法子倒是夠折騰人的,可是我也不是好惹的。
“梅香,既然姨娘賜茶,還不謝恩。”沈碧凝推了她一把,梅香才不甘不愿地到我跟前端了茶盞勉強欠了欠身子。
“茶還是熱的美味,梅香可別不好意思。”我?guī)Я藥追终{(diào)侃地說著。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自家小姐,只好氣嘟嘟地喝下了摻了雜質(zhì)的“好茶”,氣色很是難看。
我抿了抿嘴看向沈碧凝,緩和地說道:“聽說慈安寺的平安符很是靈驗,妹妹為姐姐求了一副,請姐姐收下。”
梅香上前接過荷包,不解氣地死死瞪了我?guī)籽郏焖俚刈呋厮倚〗闵磉叀?/p>
沈碧凝看了看繡著的花開富貴紋樣,磨蹭了幾下,不咸不淡地說道:“繡的還可以,就是扎手了些,妹妹的繡功可要好好練練。”
她打開荷包,拿出里邊的平安符,點了點頭道:“應該是慧明禪師贈的吧,以前我在慈安寺求過符也是他開的光,現(xiàn)在還貼身戴著。妹妹的心意已經(jīng)收到,多著也是浪費,就送給梅香吧。”說著便將平安符遞給了梅香,梅香一個錯手,金燦燦的平安符落了地,還被她踩了一腳。
“喲,真是遺憾,看來這符是用不得了,沾了地上的濁氣就不靈驗了。”她字正腔圓地說道,面上笑得越發(fā)燦然。
“是呀,姐姐說得是。”我順了她的話附和道,反正禮我是送出去了,怎么對待就是你的事情,與我何干?
“既然妹妹誠心誠意地為姐姐求來平安,姐姐這里有份禮物要送給你。”她目光閃閃,流轉間媚態(tài)重生,抬手招呼我過來。
我便輕移蓮步緩緩地走到她跟前,梅香將一串手串遞給她,她歡喜地將紅色的珠串套在了我手上,不期然看見了我手上的大紅瑪瑙串,臉上有些訝異,瞬間便恢復如常。
“你看這樣多喜慶,妹妹素日穿衣過于樸素,襯上這紅潤流光的手串不就添了幾分光彩嗎?你看你這一身打扮連梅香都不如,來,插上這支碧玉簪子,保管明艷動人。”說話間一支簪子斜插在我的發(fā)髻上。
“嗯,還是這樣美麗。”她笑意盈盈地說著,梅香連連附和,弄得我一頭霧水,今兒怎么了,又是送手串,又是送簪子,真是奇怪。
面上不露痕跡,緩緩地退后兩步,恭順地向她盈盈一福表示謝意。
“希望下回見到妹妹時,你能更加光彩照人。”她撫了撫自己的鬢發(fā),兩靨生花地笑著。
“姐姐說笑了,妹妹自認比不上姐姐的一絲一毫,姐姐可是帝都出了名的大美人,妹妹還要借著你的光彩呢。”我信口說出討好的話,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先順著她的意吧。
“呵呵”她高興地歡笑著,這次倒是笑得真誠,扶著梅香的手站起來,笑意未盡地說道,“妹妹這嘴可真甜,難怪把鴻哥哥哄得開懷呢。”
說著伸手撫在我的臉上,用小指劃了幾下,我的心里有些沒底,莫非要在我臉上動手腳?
“別緊張呀,瞧你哆嗦的,姐姐又不會吃了你!”她提高了聲音說道,在手指滑過我的嘴上時,來回摩擦了幾下,力道加重了些,我不敢出聲,只是眼觀鼻地屏息凝神。
“怎么不說話?”她狡黠地笑著道,手指一戳一戳的。
看來還是要說話呀,自己張了張嘴,她的手指便堵了上來,刺得唇瓣有些疼痛,只好含糊地笑著,敢情是想撕了我的嘴呢。
我倒退了幾步,離開她的指尖,溫和地說道:“姐姐,時辰也不早了,妹妹先告辭了。”顧自福了一福便攜著小蝶離開了大堂。
“梅香,去送送姨娘。”一句犀利的話在身后響起,真不知她還要做些什么。
聽得身后的腳步聲愈來愈清晰,在院子里她趕上了我們,高傲地看了我們一眼,諷刺地說道:“姨娘,您慢走,千萬別閃了腰。”
“對了,夫人看上了南苑的幾盆蘭花,讓我派人過去拿來,姨娘不會有意見的吧。”她的身后果然跟了幾位下人,恭順地在后邊走著。
“走吧,咱們?nèi)ツ显贰!彼p蔑地掃了我一眼,便攜著十個人一同走了。
小蝶聽了恨恨地跺了幾下腳,沖他們遠去的身影啐了幾口,小臉兒氣嘟嘟的。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緩和地說道:“隨他們?nèi)グ桑凑龜R在我那也是擱,在她那里也是擱,不過是換個地方罷了,咱們快些回去,免得苑內(nèi)的人平白受了欺負。”
聽我這般說,她無奈地投了我一眼,牽著我的手慢慢地向前走去。
“煙兒,其實你手上有她的把柄,為什么不向老夫人說呢?這樣至少可以殺殺她的威風。”小蝶在路上不解地問道。
我心下了然,淡淡地一勾唇角,清和地說道:“如果你是老夫人,你會相信自己的侄女還是一個不相干的人呢?無論是親疏還是為了家族的利益,我想她一定會想辦法平息謠言,或許還會斬草除根,你明白嗎?”
她不滿地咕喃了幾句,不甘心地看著我,繼續(xù)辯解道:“可是少爺知道你是清白的,而且只要調(diào)查下,一切便水落石出,沒有一絲假,難道還怕老夫人袒護嗎?”
我揉了揉眉心,冷笑了一聲,緩緩地低聲說道:“在府里,其實分量最大的還是老夫人,老夫人要是認定了一件事,連少爺也是沒辦法的,易恒很是孝順他的娘親。所以這件事就當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你也別與他人說漏了嘴,一出口就是禍,懂了嗎?”
小蝶似懂非懂地望著我半響,才恩恩的地點了點頭,其實彼此的心何時平靜過呢,哪里有人哪里就有是非。
日頭漸大,我們均是走得一臉的汗水,七拐八彎地終于回到了南苑,此刻已經(jīng)有一部分蘭花被搬走了,梅香正在那邊吆五喝六的,很是囂張,偌大的院子里只聽得她聒噪刺耳的尖酸話兒。
“姨娘,這些花我們都搬走了,其余的就留給你閑暇時賞賞花兒。”梅香眼高手低地說著,又朝各自捧著兩盆蘭花的下人招呼了一聲,“走吧,夫人還等著賞花呢。”說著便高昂著頭在前邊走,一會兒便離開了我們的視野。
小蝶聽得是一臉的氣憤卻被我暗下制止了才沒有當場發(fā)作,見他們都走了才氣結地說道:“真是太可惡了!不過是個妾也這樣囂張,簡直是目中無人!”臉色一變,糾正道,“煙兒別多心,我罵的是她。”
“放心好了,不過是幾盆花,就當咱們施舍給她的。”我撫著一聳一聳的肩頭安慰道,瞥了一眼零星的幾盆長勢略佳的蘭花,感慨道,“沒想到你們倒是幸運,避免了一場紛爭。”
“煙兒,你說什么?”小蝶疑惑地望著我,不解地問道。
“沒什么,讓人把這些蘭花搬到一邊去吧,擱在這里反而失了雅致。”我吩咐道。
“嗯,小蝶這就去辦。”她看了看地上的蘭草搖了搖頭,便朝左邊的長廊走去了。
我一路賞景一路輕悠地走著,如此走了一刻鐘便回到了燕云居。
仔細地端詳著手中的兩個紅橙橙的手串以及一支碧玉并蒂海棠紋樣的簪子,無論是做工還是質(zhì)地都是上好的,也合著我的心意,便重新戴上了。
現(xiàn)在只是一個開始,命運的齒輪早已慢慢地轉動,誰是站在最高峰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