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大人客氣了,多謝您的熱情款待。”他謙和儒雅地說道,斂衣恭敬地站著,氣勢非凡。一聲“慕大人”讓我心生疑惑,難道他們互相認識?一想到池建跟隨易恒走南闖北的,認識的人面也廣,也就不奇怪了。
“池公子真是謙虛,讓慕某汗顏。我們到里邊好好聚一聚,如何?”他略顯諂媚地看著他,誰會想到有這樣的一變呢,連微醉的清兒亦是一愣,怪異地看著他倆。
“嗯。”池建從喉頭悶出一聲,便在慕思源的陪同下進了一間裝潢最別致的雅間。
“小煙,你說這是怎么一回事?”清兒托腮凝神說道,滿腹的疑問沒人解答,有些懊惱,思源竟然一聲不吭地撇下她一人走了。
我清明一笑,柔聲道:“他們男人自有重要的事情要打理,不如我們兩個人放松地聊會兒,豈不是很好?”我緩步走到她身邊坐下,握著她蒜白般水嫩的手,寬慰她略顯焦躁的心。
“嗯,聽你這么一說心里好多了,我們到里邊說些體己話吧。”她一掃愁眉,笑逐顏開地提議道,確是個好點子,這么多人恭占著多少有些不自在。
見我們向菱花格子門走去,一直乖順的懷遠連忙跟上來,嘴里喊道:“煙兒,等等我,別把我丟在這里。”一張稚氣未脫的俊顏苦在那里,別提有多別扭了。
“好好!不丟下你,別生悶氣了。”我轉身自然地牽過他的手,徐徐向清兒走去。
“你們?”清兒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仔細地看著我們,我默不作聲地牽起她的手,一起走進了屋內。
“好姐姐,別那樣看著我,怪嚇人的!”我嗔怪地說道,順手捏了捏她僵硬的表情,顧自撫了撫額角,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別看他有十七八歲了,做起事來可幼稚了,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的。”此刻懷遠正興致勃勃地參觀屋內的擺設,四處竄動,說不出的活躍。
小室的一側是正對著湖面的,徐徐江風從半開的紅菱格子窗穿過,吹散了室內的濡氣。窗的兩側各掛了一副山水畫,很有詩意,看其風格做派應該是名家之作。窗邊有一案幾,案上設有一汝窯聳肩美人觚,插著幾枝素凈的梔子花,一股清雅的香味兒淡淡地掃過鼻尖,沁人心脾。左側是一張靠墻的雕花烏木床,掛著蜜合色映畫云煙紗帳,床前有一小幾,放著一只香爐,煙霧繚繞,散發著寧神的檀香味兒。四周的木質墻壁上零星地掛著瑪瑙、翡翠之類的小掛件,隨風輕晃,發出聲聲清瑩的音符,妙趣橫生。整體的布局甚是雅致,清兒是個粗枝大葉的人,顯然這不是出自她的手筆,心下也便猜到了一二。
“快坐下呀,”見我們端正地站在正中央,清兒一把拉過我到椅子上,一臉明媚地笑道,“你覺得這里怎么樣,是不是很別致?”
我假意四處打量,沉吟片刻,慢里斯條地應道:“不錯。心思細膩,望塵莫及。”
她見我一副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夸張樣兒撲哧一聲輕笑,驕傲地說道:“那是自然,這可是思源的主意,當時我來到這里也是愣住了,實在是很意外,一下子打動了我的心。”
“唔?”我輕輕地訝異一聲,好奇地探問道,“你們是怎么認識的,說來聽聽。”
她嬌憨了一聲,才深情地緩緩道來:“我們其實婚前并沒有見過面,只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罷了,談不上風花雪月,起初也是有些排斥的,你也是知道我的性子的。不過后來發生了一些事情,使我發生了轉變,其實他是最好的夫君,試想誰會為了一位病危的女子跑遍整個帝都,不惜錢財地求醫治病,那時婆婆別提有多怨我了,百般阻撓,他義無反顧地為我請來‘三不救’神醫,我才得以快樂地活到現在。現在想來仍然忍不住地落淚,這叫我如何不愛他。小煙,讓你見笑了。”她抽出羅帕細細地擦拭臉上的斑斑淚痕,這是感動于心的喜淚吧。
我拍了拍她的肩,欣喜地說道:“這就是緣分,天作之合呀。我聽了都忍不住掉珠子了,你們曾經共患難,彼此相識相知相愛,這才是難能可貴的,羨慕死人了。”
“剛才聽池建喚他慕大人,不知他是什么身份?”我點到即止地試問道。
她收起帕子,平和應道:“思源是禮部尚書,主管朝廷中的禮儀、祭祀、宴餐、貢舉。”
“哦,聽口音他是帝都人士,你們應該住在帝都吧。”我猜測道。
“正是,他們族里有個規矩,就是娘子在五月的時候要回娘家住上一個月,這樣可以保一家人平安綿延、子孫滿堂,所以我就會錦州了。我才回來十來天,他便來尋我了,還買下了這艘船,重新裝飾了一番,作為禮物送與我。”她一臉喜色地娓娓道來,一言一行都折射出她濃濃的情意,真是幸福。
“對了,小煙,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我都沒見到你耶。”她懶懶地靠在椅背上,眨著眼睛看著我。
我溫然說道:“我昨兒才回的,你沒見到也不奇怪。沒想到轉眼間咱們都嫁為人婦了,真是時光荏苒。”話里不免染上了幾分凄涼,仿佛昨兒還在一起蕩秋千,今兒卻已各自成家了。
“可不是嘛。”她連忙附和道,眼睛專注地望向窗外,一改以往的歡愉,寡淡地說道,“錦明湖尚且半年一番新,何況是人呢。我甚是懷念以前的時光,就像水一樣澄明光亮,沒有一絲雜質。”
我心下一陣唏噓,可不是嘛,以前的日子再大再遠也不過是眼前的一片天地、寵愛自己的家人,現在卻要為自己為家族謀福利,獨自抵擋外面的風風雨雨,連心思也染上了若有若無的陳色,誰知道心中的孤獨,那是揮不去的傷與苦。沒想到簡單如紫清也有不為人知的苦惱,可惜無法承受雙份的傷與痛。
“我聞到了一股苦苦的味道,就像小炒石榴花一樣,好難受。”懷遠癟著嘴悶悶地說道。
“有嗎?”清兒忙不迭揮手聞了聞,空氣中只有淡淡的檀香與雅致的梔子香,何來的苦澀?
“別聽他瞎說,”我起身點著他的額頭,轉身對清兒道,“他呀最愛說這些事兒引人注意了。”
懷遠被我當著別人的面點出來,心下有些沮喪,懊惱地說道:“是啊,懷遠說的都不對,懷遠不乖......”
見他灰頭土面,一副頹喪的樣子,我只好耐心地寬慰道:“煙兒說過頭了,是我不對,懷遠最乖了。來,吃塊香糖果子。”我拈來一塊香糖果子塞進了他微張的菱唇中,他伸舌輕輕舔了下我的指尖,一股麻麻的觸感蔓延全身,身形一顫,半響才定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