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海邊。
海浪翻滾著層層疊疊向岸邊推進,激起澄澈的白色。浪潮觸岸后往回波動,撞擊下一層浪花,循環往復……
天空瓦藍瓦藍的,不含一絲雜質。遠遠望去,海天相接,繪成一幅別具一格的漸變畫。
徐蘇唯坐在沙灘上看著不遠處忙活的三個人,扯了扯嘴角手枕著頭躺了下去。對她來說階段性的繁忙過后,除了去古鎮游玩,最愜意的莫過于三兩好友相聚海邊。
蘇唯的手機響了,她攏了攏被海風吹亂的頭發按下通話鍵。聽到對方的聲音后,她笑了笑開口:“陸雨下,最近在法國怎么樣?”
“還好,就是想你了。你呢?想我沒?”清潤的男聲從話筒的另一端傳過來,含了幾絲隱隱的霸道。
“嗯。”蘇唯半敷衍地說。
“什么?”語氣里帶了點威脅意味。
蘇唯無奈,順從地說,“想。”
雖然仍是一個簡單的字,話筒那邊的男人笑了。卻佯裝不悅的口氣說道:“哪有女朋友連名帶姓叫自己男朋友的?叫雨下,乖。”說到后面語氣越發寵溺。
蘇唯松口:“雨下。”
“嗯,你保重。”說完,陸雨下切斷通話快速關機。
蘇唯盯著屏幕上“通話結束”幾個字看了幾秒,把手機放到了一邊。原本她還想問他什么時候回來。
一個月前,陸雨下急匆匆地去了法國。當天晚上半夜她接到了他在機場打給她的電話后一個月來他第一次聯系她。
發生了什么事,他沒說,她也沒問。她想:他可能是去處理一些公司的事。
蘇唯跟陸雨下認識四年了。
認識那年,她十六歲,他十八歲。
談戀愛那年,她十八歲,他二十歲。
沈沁挨著蘇唯坐下來:“你跟林敘這次合作之前真沒看出來你有這方面的慧根,不比人林敘正式服裝設計師差。”
“我是大一新生,林敘大四創立了自己的品牌,我跟他沒可比性。”
“怎么沒啊?你也說了才大一,沒準兒青出于藍呢!”
蘇唯沒接話,拉著沈沁往林敘、夏涵那走去。
食物在燒烤架上滋滋作響,飄出陣陣香氣。四個人圍坐著喝了好幾瓶酒,空酒瓶歪歪斜斜地堆了一地。蘇唯是四個人里最不常喝酒的,酒量卻還過得去。
“趁天色還早,把這收一收去KTV唱歌吧。”沈沁提議。
蘇唯看了眼手機,剛過八點,確實還早。回家除了看片就是睡覺,沒意思。
KTV是蘇唯選的,因為那家提供冰激淋。
包房里冷氣開得很足,蘇唯坐下后連話筒邊都沒沾一下。一口氣點了十多種口味的冰激淋。送進來的時候,三個服務員一人拖著一個盤一字排開把玻璃碗擺在大理石桌上。
蘇唯看了看其他三個人。
林敘叼著一根煙,用開瓶器開啤酒。
沈沁在點歌機前點歌,指甲在屏幕上“嗒嗒”地敲打著。就好像點歌機的屏幕不是觸屏的而是電腦的鍵盤一樣。
夏涵站在MV的畫面前忘情地唱著莫文蔚的歌。
她拿起面前的勺子挖玻璃碗里的冰激淋,每一種吃一點,喜歡吃的口味很快見了底。
“蘇唯,你要唱什么?”沈沁問她。
“隨便點吧。”她停下手里的動作抬起頭看著沈沁無所謂地說。因為很少有歌是她不會的。
她的成績從小到大都很好。即使高二那年常常蹺課去唱歌也不例外。
過了很久,四個人唱歌唱累了,躺在沙發上。林敘喝了不少酒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另兩個人幫某個人吃著冰激凌。
蘇唯拿起自己的包,拉開包房的門看了看沙發上睡著的三個人朝門外走去。
門口的人影消失后沙發上的男人睜開了眼睛。斑駁的彩色碎光散落在他帥氣的臉上,更凸顯出他此刻悲傷、失落的神情。他用手扶著桌面從沙發上站起來,修長的身影晃了晃,站穩后向外走去。
蘇唯回到家的時候,是凌晨2點多。她打開了家里所有的燈。她習慣了一個人在家的晚上,習慣了怕黑。
她放了一張唱片,女生的聲音輕柔,曲風干凈,字里行間卻帶了一點淡淡的悲傷。是她最喜歡的那種類型的歌。她打開書桌上的筆電,打開桌面上的Word文檔。在難以入眠的夜晚,她習慣了用文字放松、用文字傾訴。
除了她自己沒有人知道,除了服裝設計、建筑,她最喜歡的就是碼字。在夜深人靜的夜晚寫一些她經歷過、沒經歷過的事,寫她的故事、別人的故事。她很低調,從第一本書出版到現在寫不知道第幾本書。他們只知道她的筆名不知道除此之外與她有關的信息。在不是自娛自樂的文字里她自得其樂。
在那些睡不著的夜晚,她寫下了很多與表面不符的傷春悲秋。
她是個忍耐力很強的女生,只要不觸及她的底線,她都能笑盈盈地順從你。現在為止沒人知道她的底線到底在哪里。陸雨下也不知道,即使他曾經試探過她。
蘇唯喝了口牛奶,肚子脹脹的,冰激凌吃太多了。
墻上的時鐘最短的指針指向五時,她拉開窗簾看了看漆黑漆黑的天空。黎明之前的黑暗是最黑的。
蘇唯想到了和陸雨下的初見。
四年前的夏天。
她一個人去了麗江古城,他們住在同一個客棧對門的房間。蘇唯在樓下餐廳吃飯的時候,陸雨下霸道地坐在她對面的位置上。她抬起頭意外地看著他。他笑了笑,說:“我叫陸雨下,你叫什么?”
蘇唯輕輕地“嗯”了一聲,沒回答他的問題。自顧自吃飯。
陸雨下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
在這之后……
蘇唯打開房門的時候,陸雨下也正好打開房門。
蘇唯剛到一個景點的時候,陸雨下正好在那個景點。
蘇唯在下雨天忘帶傘的時候,會有一把傘遮在她頭頂上。
她停留了五天,他也停留了五天。
回去的那天,下著很大的雨,她撐著傘站在瓢潑大雨里打不到車。他把車停在她面前讓她上車。她上了車,然后他們就認識了,兩年后住進了彼此的心里。
蘇唯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拉上窗簾。
夏天的陽光透過樹木的枝杈在柏油馬路上投射下一片斑斑駁駁的影子,綠意盎然的葉子散發著閃耀的白光。
暑假的第一天,蘇唯起得很早。打掃屋子、做早餐,做好這些后,她開始修剪鐵線蕨。
鐵線蕨是一種很細致的植物。
蘇唯在圖書館里接到了夏涵的電話,找她去咖啡廳。
咖啡廳里。
“蘇唯,這兒!”夏涵熱情地揮手示意。蘇唯、沈沁、夏涵是一個宿舍的,感情很好。蘇唯剛坐下來,夏涵就舉了本化妝品的雜志指著其中一套說:“你看,這套化妝品是日本原裝進口的,這上面說用了之后效果顯著,皮膚會越來越好的。”蘇唯看著她一臉興奮的樣子,以手撫額。當事人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沒發現對面那人一張小臉垮了下來。夏涵長得很精致,蘇唯看到過她素面朝天的樣子,實話說跟化過妝后沒什么大區別。
“沈沁那小妮子怎么沒來?”蘇唯呷了口咖啡,不露痕跡地轉移話題。
夏涵收起了雜志酸溜溜地說道:“她呀,桃花纏身沒空理我們這些姐們了。蘇唯,你說我們什么時候走桃花運吶?”
“不是我們,是你,ok?”
夏涵癟了癟嘴:“是啊,就我沒人要。要不我征婚去?”
蘇唯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正在喝咖啡,她想要不是自己忍住了,沒準兒會噴對面那個說話不經大腦的女人一臉咖啡。
20歲的女人,真正的花季才剛開始。她要去征婚?!
夏涵還想說什么,蘇唯接到了沈沁的電話。“你還知道惦記我啊,一天不見在哪抽風呢?不會被夏涵說中了掉進桃花陷阱掙扎著出不來了吧。要不要姐們拉你一把?”“晚上去學校前面那條街上的酒吧玩兒,新開的,我請客,叫上夏涵,告訴她我給她介紹一大帥哥。”等見著夏涵她一定要封了她那張嘴。
蘇唯掛了電話,正兒八經地對夏涵說:“走吧,沈沁給你介紹一個帥哥,在酒吧等著呢!”
夏涵對帥哥每一點免疫力,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蘇唯。蘇唯在她眼睛里看到的不是自己,是兩顆紅艷艷的愛心。
蘇唯下了車,抬頭看了眼酒吧的名字,“燈火闌珊?有點意思。”酒吧里,上一刻讓人熱血沸騰的舞曲下一刻就變成了輕輕淺淺的抒情小調。舞池里的人各自散了開來,氣氛恢復寧靜。夏涵理了理頭發,跟在蘇唯身后走向包間。
蘇唯推開門大致掃了一眼,房間里的坐了十來個人,男人居多。她認識的只有沈沁,其他人沒什么映象。
聽到開門聲,男男女女的眼光都投向了蘇唯、夏涵。
沈沁拉著他們倆的手說道:“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兩姐們。”
打量的眼光在她們倆身上流轉,相較蘇唯的大大方方,夏涵害羞地低下了頭。沈沁拉著夏涵跟一男的說得起勁,蘇唯也不小家子氣,隨便找了個地方就坐下來,按服務鈴叫了幾瓶啤酒。
蘇唯長得漂亮,氣質也好。男人最喜歡的就是這類女人。沒喝幾口酒,身旁原本的空位上坐滿了男人,那些被冷落的女人眼睛里閃著一種光——嫉妒。蘇唯跟陌生人一向很聊得來,幾個回合下來就把人往暈里侃。對于陸陸續續來找她搭訕的人她耐心地堆著笑臉來者不拒。
多幾個朋友比多幾個敵人來得好。這句話是蘇唯的高中班主任說的,她說的話里唯一一句,她認同并被堅決貫徹實行到底的。
更何況對于美的欣賞是人之常情嘛,再說這一屋子的人都是正直青春年華的俊男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