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之下,長公主蕪妍忘了自己的臉不能見水,不然易容的效果便沒了,這蘇清兮一愣,讓蕪妍恍然大悟,忽地就掩面沖進廳堂,不想讓人看清她的真面目。
蕪妍捂著臉,從手指縫隙中觀察了下他人的表情,皆是迷惑不解的望著自己,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擺出長公主的架子說道:“本公主身體單薄,忽被秋涼所襲,不太舒服,請給一間廂房讓本公主稍事休息。”
雪玥也摸不清這公主是何意思,只好示意葉子先帶長公主到客房休息,自己留下來與蘇清兮繼續談判。
蘇清兮一時也沒弄明白怎么回事,正好這擋路的長公主退下去了,倒給了自己一個單獨面對林雪玥的機會,便持劍指著雪玥問道:“你當真不想知道鳳鳴璧的事情了?”
這一問,雪玥的好奇心倒被勾了上來,其實自己得知風鳴璧一事也是巧合,難保還有多少人知道,那日被他偷聽到談話的二人身上說不定就有蛛絲馬跡,可茫茫人海,又去哪里找那二人?話說回來,這鳳鳴璧只是引子,九龍鎖才是這幫人的目標所在,如果蘇清兮說真的鳳鳴璧還在她手里,那拿到假玉的人勢必還會卷土重來,查個究竟,這樣的話?眼前的女子說不定已被殺害他爹的仇人盯上了…
想想就后怕,雖然與這蘇清兮素不相識,但也有幾面之緣,如若她在自己面前枉死,心里還是會不舒服吧?雪玥想著,又沉默的望了望蘇清兮,便寫了一行字示意她過來看,那紙上寫著:“在下絕非你的殺父仇人,但也可幫你查下來龍去脈…”
蘇清兮本來憤怒不已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她喃喃道:“若是真能查出殺害爹爹的兇手,那我就無憾了…”轉而望著雪玥說道:“真的鳳鳴璧在我手上,但我不能再透露更多的東西給你…”蘇清兮又憶起昨日那個叫樊離的男人說的話,心想就算有歹人想來奪這玩意,他們也絕不會知道這鳳鳴璧藏在龍鳳佩里。
雪玥無可奈何的笑了笑,還以為這姑奶奶有多大的秘密情報能透露給他,結果說了等于白說,于是只好繼續寫道:“蘇小姐今日可先回去,但切記增派人手保護自身安全。”
蘇清兮看出了雪玥對自己的關切之意,臉上露出一絲嬌羞之色,似乎早忘了把雪玥當仇人一事,于是也不便多作停留,便喜笑顏開的離開了穆府。
雪玥長舒一口氣,又想起那長公主還在客房中,也不知道怎么樣了,便欲過去看望一番,誰知說曹操,曹操就到了,長公主已經邁著豪邁的步伐沖了過來,那張臉,還是那樣的丑陋可怖。
長公主四下望了一下問道:“那個粗鄙的民女去哪兒了?”
雪玥忍住笑寫道:“回公主,那女子已離開多時…”
長公主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刁蠻之人,既然蘇清兮已走,她倒還有正事跟雪玥商量,便湊到雪玥跟前說道:“你能在府里找一僻靜無人之處嗎?有些事想找你談談..”
雪玥本想馬上答應“好”,但忽然想起關于長公主面首之類的傳聞,又有點后怕,心想這個長公主不會想把自己給那什么了吧?
長公主看出雪玥臉上恐懼的神色,便仰天大笑起來,拍著雪玥的肩膀說道:“放心,放心,我對你沒什么非分之想,本公主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
雪玥這才放下心來,示意葉子帶他們倆去一僻靜處,葉子也頗為機靈,這就領著二人到了一間寬敞明亮的書房,與雪玥那日所見灰塵滿天,堆滿書的書房不同,這里窗明幾凈,閑看屋外雨打芭蕉,風雅宜人,真是個清凈的好地方,屋內檀香裊裊,好不愜意,葉子命下人奉上兩杯茶水后,便識趣的退了下去。
長公主也不廢話,便開始給雪玥號脈,不一會兒,又在他身上左敲敲、右打打倒:“果然,皇兄說要我莫拆穿你裝啞巴的事情,卻沒告訴我你不是臨淵,今日我細細查探,竟發現那日我的預感是正確的。”
這還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當面拆穿他不是穆臨淵,那日御花園比劍,雪玥已隱約感覺到沈玄浪懷疑自己的身份,今日長公主又忽然冒出這么一句,想必自己的身份已然泄露,便也不想再多加偽裝。
“那這么說,醫術高明的長公主也已經知道我是裝啞巴咯?長公主真是冰雪聰明,在下佩服佩服!”雪玥忽然開口說話,倒也令長公主猛得一驚,眼前的男子眉眼輪廓雖與穆臨淵如出一轍,但性格上卻是天淵之別,周身透著一股狡猾機敏的氣質,絕不似那時而木訥的穆臨淵。
“可否容我看一下你背后的麒麟紋樣?”長公主沒有半分羞赧之色,似乎自己是一男子一般,淡定的望著雪玥說道。
雪玥心中卻不由暗暗佩服起眼前這個長公主,他現在已是任人魚肉之輩,又何妨讓公主知曉更多秘密?當下也就寬衣解帶露出背后的紋樣。
長公主遠觀了半晌,說道:“看來是文師撰的手筆啊,難怪可以騙過別人,放眼南楚,誰的紋身功力又他高超呢?真是栩栩如生,與臨淵身上的一模一樣。”
“公主見過穆臨淵身上的麒麟紋樣?”雪玥也沒多想,便脫口而出道。
這一問,不禁讓長公主有一絲害羞,那日也是穆臨淵拔刀相助,卻不甚被賊人所傷,自己為他醫治時看到的,第一次見時到很是驚訝,今日見雪玥身上這次倒是比較坦然。
“忘了問你叫什么了?”長公主雖然面貌丑陋,可氣質卻極為出塵,言語間不卑不坑,雍容大氣,一看就是極有學識之人,只是那日在太子東宮之中因緊張穆臨淵,略有些失態罷了。
“在下林雪玥,無意欺騙公主,實在是有難言之隱。”雪玥感到自己能開口說話之后,往日的感覺似乎又回來一些,自己即無武功,又不能言語,總感覺這假扮穆臨淵的數日來是被人操縱的木偶,頗為不爽,今日在長公主前得以解放,倒不失為一件快事。
“既然是難言之隱,我也不便多問,只是頗為好奇,你筋脈盡斷,究竟是怎么回事?”長公主小啜了一口清茶問道。
雪玥初是一怔,后又悲戚的苦笑道:“那自然是因為我…被人廢了武功…”
“你年紀輕輕,所為何事,竟會被人廢了武功。”長公主復而追問道,實在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
“說來話長…改日我再翔實的說于公主知曉,只是…今日之事,長公主可否為林某隱瞞?”雪玥真誠的望著長公主說道。
“就算你不說,我也不會告訴別人的,皇兄早已提醒過我,不要將你的秘密泄露出去,雖然不知道皇兄與你是何關系,但你假扮穆大祭司一事與我也沒有要緊關系,也無利益糾葛,我斷無告訴別人的道理。”長公主微微一笑,又自己低聲念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思緒似乎又飄了幾丈遠,她心中掛念之人,如今又在何方?
長公主說話聲音雖小,卻盡數被林雪玥聽了進去,當下便知道公主的意中人是那穆臨淵,心中最掛記重視的一定是他的下落,別的事情也許都無關緊要了。
“公主是在想念穆祭司嗎?在下也不太清楚他的下落呢,不過倒是可以盡在下的綿薄之力為公主查探一下。”雪玥想起自己天機闕門人的身份,不禁莞爾,武功是被廢掉了,可查探情報的能力卻深深印在心里,別人是抹不去的。
“那蕪妍在此謝過了,臨淵他素來行蹤飄忽,我也不知道他那日一別,竟是數日,也不知何時會回來…”長公主略一欠身謝道。
“不過我建議你最好別再裝啞巴了,不然反而容易淪為他人手中的把柄,有些過于做作了,你不如剛好趁我為你醫治之便,佯稱自己的嗓子好了,你看如何?”長公主把玩著桌上的小物件,輕描淡寫的說道,卻一副萬事了然于心的態度。
雪玥其實早就不想裝啞巴了,可是礙于現在的身份,實在沒有更好的法子了,今日公主一席子話倒讓心底泛起了漣漪,自己是真得就想如此被鄂侯操縱嗎?那個沈玄浪日后也不會讓自己好過,他既然會使御家劍法,必定與御家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如何是好呢?
公主似是看穿了雪玥的心思,繼續說道:“在臨淵回來以前,你都要盡量學得跟他一模一樣,而不是用些裝聾作啞的把戲,妄圖迷惑眾人,我父皇不是傻子,不消多日,你便會自己暴露身份了。”公主拾起桌上攤開的書籍說道:“臨淵會的法術,你也不是不能學,他還會譜曲,你也可以學,假以時日,以你如此聰慧的頭腦,一定能夠學的惟妙惟肖…”
雪玥聽著入了神,但想想又覺得有點怪異,不禁問道:“公主為何要如此幫我?”
窗外雨勢越來越小,空氣中彌漫著清新的草木香氣,公主站起來望著窗外的景色笑道:“你以為我是在幫你嗎?我是在幫臨淵,他受我父皇寵信,卻被朝中重臣嫉妒排擠,如果這個時候忽然消失,哪怕多日后回來,恐怕也地位不保了,你既然有一副與他一模一樣的面孔,為何不好好利用呢?我們倆現在的目的似乎是一致的。”
今日一見,雪玥對長公主的看法已大為改觀,在這副丑陋的外表之下,竟然是如此縝密細心的思維,真叫男子也佩服不已。
“那我就不多說了,你自己珍重,明日記得來昭陽殿找我,就這么說定了…”公主又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獨留雪玥一人在這空曠的書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