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晝短夜長,未到申時,天光已黯淡下來,殘陽終于棄了最后一抹余暉,黑夜開始籠罩南楚皇宮,幽暗的天牢內,穆臨淵等人已足足待了兩天一夜,明日就是行刑的日子了,穆臨淵卻沒有任何表示,小泥鰍跟古耀風二人卻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喂,總不能讓我們不做任何掙扎就死在這兒吧!”小泥鰍憤憤地叫囂道。
“對啊…大不了也要沖出去試試…才不辱我古耀風的英明?。 惫乓L抱臂站在一邊,他的劍已被扔了出去,如今唯有徒手空喊而已。
“靜一靜行嗎?有你們這幫無腦之人跟著他瞎起哄,難怪成不了大事…”扮作雪玥的穆臨淵又恢復了往日目光中機警與睿智悄聲說道:“你們現在是想越獄闖出去嗎?如果是的話,我別無異議,你們去闖就行,我一個人留下來,到時候頭破血流,別哭著喊著求我救你們!”
“素聞穆大人足智多謀,法術了得…相信穆大人一定有法子將我們弄出去…”奪在角落里的木頭三人組中終于有人發話,正是全身烏衣的墨青。
“嗯…被下了盅的人都比你倆有腦子,你說你倆還能干啥?咳咳!”穆臨淵歪斜著倚坐在墻角,他左手曲成拳狀捂著嘴不住地咳嗽道:“再等等…都等了兩天了…”殷紅的鮮血順著他的左手縫隙悄聲流了下來,他滿臉蒼白帶著笑意望著眾人,小泥鰍與古耀風也不便發火,眾人又復歸于平靜。
正在這時,大牢里響起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身黑衣黑巾的人悄悄走了進來,不顧眾人詫異的目光開始解開監牢的鐵門,來者扯下黑巾,露出一張絕色面龐道:“快出來,趕緊走…”
“長公主…姐..”小泥鰍話說到一半,被長公主捂住嘴,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穆臨淵看到這清秀佳人闖了進來,起初有些愕然,很快又回過神來阻攔道:“蕪妍,你來做什么?趕緊回去!”
“我,我來救你??!”長公主眼中噙滿了淚花,想到自己費盡周折才取到這監牢的鑰匙過來救他,他怎么絲毫不領情呢?
“別來壞事…你這是幫倒忙!趕緊走!”穆臨淵說著就將長公主向外推搡出去。
“怎么回事?那邊有聲音!你們趕緊進去搜搜是不是有刺客闖進來了!”獄卒忽地一聲大喝,眾人頓時亂了陣腳,長公主把眾人拉出來道:“快,往那邊走…那里還有一個出口…”
穆臨淵眼看攔不住,也只好隨眾人向另一邊逃去,竟從另一個不知名的出口逃了出來,重重深宮中,樓閣飛檐上的異獸睜大了眸子低頭俯視著蕓蕓眾生,長公主與穆臨淵一行馬不停蹄地奔逃著,而危險正如大網般蔓延過來。
正當眾人快要逃到宮門處時,四周火光大亮,甲胄侍衛昂首立于馬上,將眾人團團圍住,火光背后,一個高大的男人從暗處緩緩步了出來,待眾人定睛一看,竟是懷王,長公主情急之下,將短匕首橫于自己頸項間大喊道:“我乃長公主蕪妍,你們誰敢過來,我就死在你們面前!”
懷王捋了捋長須,冷笑一聲說道:“我的好妍兒,你終于露出這傾國絕色的真面目了?。」讶苏顭o人可去鄒國和親,既然妍兒你有這副好面容,那自當擔起公主大任,為我南楚江山社稷盡心盡力??!”
長公主今次出來,并未易容,就是想避人耳目,如今看侍衛將其團團圍住,才出此下策,將自己的真實身份昭告天下,沒想到懷王竟陡然出現,還命自己去鄒國和親,頓時驚詫在場中,動彈不得。
“卑鄙!”小泥鰍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鄙夷地說道,掩不住心中憤怒,他還當真不信這懷王有三頭六臂,干嘛要怕他,當下給古耀風使了個眼色,示意其一起奪了兵器攻出去。
“慢!”穆臨淵搶在二人前頭,面色蒼白地攔道:“憑你二人功力,硬攻落不到好下場…別沖上去!”
誰知小泥鰍身手極快,須臾間已奪了侍衛的大刀橫刀朝懷王頭頂掠去,誰知還未近身,空中猛然掀起一股強大的氣場,生生將小泥鰍手上的大刀給劈成兩截。
“聚風云之氣,合十巫之力…吾乃群巫之首!”懷王冷傲地說道。
小泥鰍被那股大力猛地給反彈回來,跌地吃痛不已,穆臨淵湊近其耳畔輕聲說道:“我說地沒錯吧!”
“將這幫亂賊押回天牢,好好看守!護送公主回宮!”懷王大聲命令道。
長公主被一眾侍衛奪了手上的短刀,架了出去,她不舍地回眸看向穆臨淵,期待他也能依依不舍地看向自己,誰知穆臨淵長衣博袖,白衣翩翩地走在眾人中間,沒有回頭,沒有留戀,他活在他的世界里,而明日之后,她卻要奔向鄒國,多年來藏著自己的容貌,小心翼翼地防備著,卻因為救他而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可他卻沒有零星半點的感激,哪怕是一聲客套的“謝謝”也好啊!想到這里,長公主終于止不住放聲大哭起來,似大雁哀鳴幽蕩在深宮之內。
穆臨淵被獄卒押解著走回天牢,容顏憔悴蒼白,他聽見長公主放聲大哭,心中猛地抽緊,面上卻依然是波瀾不驚的平靜,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況且長公主清麗無雙,出身高貴,縱然往日以丑態示人,卻難掩其開闊心胸與高華氣質,而今,懷王卻令其遠嫁鄒國和親,胸中雖有滿腔不舍,卻又能如何?身負累累血債,這命運又豈能由自己主宰?穆臨淵輕聲嘆了一口氣,輕得如徐徐晚風,湮滅在茫茫黑煙之中。
不遠處的扶風亭中,一抹紫衣悄然離去,方才那一幕已被他盡收眼底,他想出手,卻深知時機不對,天時,地利,人和,他要一朝占盡,此次只許勝,不許敗,敗了就再也無法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