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夢回去玉宇瓊樓的時候,董瑩瑩正在大堂里練著曲,想是過于投入,竟連李如夢坐到她身邊都渾然不知。
她輕輕地撥著琴弦,每一處聲韻都飽含了思念。今天早晨她剛要下樓,便看見春兒領著黃仲毅向后院走去。許久不見,毅哥哥依然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她看著他們從樓下走過,并未開口,只是似水柔情的眸子緊緊跟著黃仲毅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拐角。
董瑩瑩突然覺得內心苦澀,遇見心愛的人本就應該雀躍歡喜著上前相認的,可是她不能,她還沒有將自己徹底改變,沒有足夠的自信讓毅哥哥愛上她,所以她不敢貿然出現在毅哥哥的面前。只能將這一腔的思念揉進音律中,狠狠思念!
李如夢本還不錯的心情,聽著這飽含感情的曲音,頓時也有些惆悵起來。而看看旁邊的董瑩瑩,更是秀眉緊蹙,雙眼含愁。
“瑩瑩,你是不是想家了?”李如夢柔聲問道。
“嗯!”董瑩瑩輕輕的點點頭,眼睛盯著琴弦。因為心情不好,所以不想多做解釋。
“沒事兒,過幾天我們就可以回家了!”李如夢湊近她的耳朵悄悄地說道,等把人販子抓住,再將解藥偷到手,她就送董瑩瑩回家。
“我不想回去!”董瑩瑩搖了搖頭,她要改變自己,將自己變得溫婉賢淑,變得多才多藝,變得,讓她的毅哥哥愛上她!
“為什么?”李如夢陡然睜大了雙眼,剛才不還說想家的么?
“我是很想家,可是現在還沒到回去的時候!”有個人說話,董瑩瑩的心情也不像剛才那般沉郁,她抬起頭看向李如夢,剛想吐露一下心聲,便發現了她臉頰上的紅痕,驚訝的問道:“如花,你的臉怎么了?”
“呵呵,多管閑事招的唄!”李如夢見董瑩瑩的臉色稍好了些,就打趣道。
“你又去管誰的閑事啦?”董瑩瑩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這個如花還真是個熱心腸,誰的閑事都想去管管,聽她說,當初若不是要救自己,她也不會被賣到這玉宇瓊樓來。
“你就不用擔心了,反正過幾天就好了。倒是你,整天愁眉苦臉的,當心變成老太婆,你的易哥哥就不要你拉!趕快笑笑吧!”李如夢說完話就伸手去撓董瑩瑩,董瑩瑩耐不住癢,便“咯咯咯”的笑起來,用一只手擋住李如夢的進攻,另一只手朝她的腋下撓去。兩個人毫無形象的在大堂里嘻嘻哈哈的,引來其他人的側目。
“你們當這里是你們的閨房嗎?”陳嫵媚一進大堂,就怒聲斥道:“如花,不是叫你在房里好好休息嗎?出來干嘛,還不快進去!”
正鬧得興起的兩人,一聽這聲音就趕緊停了下來,董瑩瑩重新坐在琴架前,而李如夢則是跟她做了個鬼臉,才應承了陳嫵媚的話,低著頭朝后院走去。
“瑩瑩,學得怎么樣?都會了嗎?”李如夢出去前就聽見陳嫵媚溫柔的聲音,頓時就心里有些不平衡,不過,她也沒太放在心上,反正她就快要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正好遇見春兒,她便又囑咐春兒明天一定要打扮漂亮點,準時赴約之類的話,才回去寢室,見寢室的門緊閉著,李如夢略一嘆氣,看來喜娘又出去約會了,她莫名的有些心煩,為陳嫵媚的態度,為自己邋遢的小丑樣,也為沒人約會的沮喪,此時看著緊閉的門,想也沒想就一腳給踹開,當即發出一聲巨響。
她沒想到門竟然從里面鎖了起來,也沒想到自己的力氣會這般大,竟將門閂給生生的踹斷了!她震驚在自己的力氣中,而門內兩個熱吻相擁的人則震驚在這突變里,他們齊齊轉頭看向門外的李如夢,腦袋一片空白。
李如夢先反應了過來,大步跨進屋子,一進去就看見喜娘跨坐在一名男子的腿上,手還親熱的摟著那名男子的脖子,兩人都有些氣息紊亂,衣衫不整。看著這場景,她又立刻僵在原地,指著他們說道:“你們在干嘛?”
李如夢的話仿佛一記驚雷,驚得喜娘趕緊從男子的懷中站起身來,低著漲紅的臉,手忙腳亂的整理衣衫。而那名男子則站起身子擋在喜娘的面前,臉亦是火紅。他結巴著開口對李如夢說道:“你,你想怎么樣?”
李如夢一看兩人的表情和動作,頓時反應過來,笑著說道:“你就是阿明吧!喜娘常提到你的!”尷尬的撓撓后腦勺,才又接著說道:“哎呀,我剛還有事沒做完呢,你們繼續,我先去忙啦!”李如夢講完話,也不給他們回話的機會,就轉身跑了出去。
李如夢沒事亂溜達,一會兒逛到賭館里看看,一會兒跑到茶樓里轉轉,還順便到酒樓里搭了把手,直到將整個賀八方都轉了個遍,看著白天逐漸變成黑夜以后,才慢慢的走回玉宇瓊樓去。
穿過熱鬧的大堂時,便被陳嫵媚呵斥住:“如花,你不安分的呆在屋里,又瞎逛去哪兒了?瑜王爺等你伺候都等了半天了!還不上去給我好好伺候著!”陳嫵媚非常郁悶,這瑜王爺怎么就對這個丑女如花這么上心呢?
瑜王爺?李如夢被罵心情不好,乍一聽見瑜王爺三個字便心花怒放起來,應了陳嫵媚一句,就朝“月”字號包廂跑去!
到門口時,順了順氣,她才掀開簾子走進去,本以為四王爺一行人也會在,卻沒想到只有瑜王爺一人在自斟自酌,喝著小酒。桌上擺了幾道小菜。李如夢給他行了個禮,然后站到邊上去。
“吃飯了嗎?”半晌,瑜王爺才開口問道。
李如夢下意識的摸摸肚子,小聲的說道:“還沒呢!”今天光顧著玩兒了,竟連吃飯這么重要的事情都給忘記了!
“過來一起吃吧!”瑜王爺淡淡的開口。
李如夢可不是什么大家閨秀的脾氣,聽瑜王爺讓自己一起吃飯,就不客氣的坐了下來,面前早有一副碗筷,她拿起筷子,本想狼吞虎咽一把,可瑜王爺看著,她覺得不能失了形象,盡管她很早就已經沒有形象了,但是此刻,她還是慢慢的夾菜,小口小口的吃著。
“平時是怎么吃飯的今天就怎么吃吧,你這樣子我看不習慣!”東方瑜看著她的樣子,忍不住輕扯了嘴角說道。
“我平時就是這么吃飯的!”李如夢繼續這樣吃著,她是絕對不會再在瑜王爺面前丟臉的!
“你是哪兒人?”東方瑜輕啜了一口酒,不再對她吃飯的模樣提任何意見。
“祈安人!”
“家中還有別的兄弟姐妹么?”
“有個姐姐,已經嫁人了,還有個弟弟!”李如夢夾了夾菜,對瑜王爺的問題一一作答。
“許人家了嗎?”
“還沒呢,我這樣子,哪嫁得出去啊!”她自嘲了一句,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是倒貼,怕也是沒人要的。
“如果我娶你,你會嫁給我嗎?”東方瑜突然一臉認真的看著李如夢問道。并未用到本王樣的字眼,而是說“我”。
“噗”一聽這話李如夢嚇得嘴里的飯都噴了出來,還有一些飯粒卡在喉嚨,弄得她直咳嗽,趕緊抓起旁邊的茶杯猛灌了幾口茶水,才止住了咳。
“你說真的?”她看著瑜王爺,雖然驚喜交加,可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難道瑜王爺真對丑女感興趣?
東方瑜沒說話,輕輕地笑了笑,李如夢看著他的笑容,覺得如沐春風一般,她從來沒見過瑜王爺這樣的笑容,讓人有一種很舒心的感覺。
見瑜王爺沒說話,她知趣的彎著頭繼續吃飯,自己現在的身份只是個丫環,高高在上的他怎么可能真會娶自己?再說,她是不會相信她家瑜王爺喜歡丑女的!
李如夢在彼此沉默的氣氛中將飯吃完,伸手擦了擦嘴,才開心的說道:“瑜王爺,你請我吃飯,我也沒什么報答你的,要不我給你吹首小曲吧!”
“好!”東方瑜挑挑眉,饒有興趣的看著她。
得到東方瑜的同意,李如夢從腰間拿出東方晨送給她的那只玉笛,想了想,便吹奏了一曲《月下思》。
這首曲子是東方晨自己作的曲,可能是某夜心緒惆悵,立于月下,看著曠野若隱若現的山林,有感而發。曲調或悠揚,或低緩,或輕靈,或厚重。每一處轉韻都平滑毫無瑕疵,就像一個人的遐思,變化多端卻不失邏輯。到曲尾時,沉郁的心情豁然開朗,似浮萍,任其漂流于汪洋之中,又像雄鷹,無拘無束翱翔于天際。
東方瑜驚訝的看著她,這首曲子的變化極其豐富,音律多變但不失主線韻味,他可是從來沒聽過這樣的曲子。
一曲完畢,看著東方瑜驚訝的表情,李如夢得意的笑了笑,想當初她剛聽到這首曲子的時候,也是如此震驚的,也正是因為這首曲子,她才求著東方晨讓他教自己吹笛子的!
半晌,余音回旋過后,東方瑜才“啪啪啪”的鼓起了掌,夸贊道:“有這樣的笛藝,讓你做個丫鬟豈不是委屈你了!”
“呵呵”李如夢笑了笑,低著頭不說話,兩人就這樣坐著,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直到散場時東方瑜才起身離去,看著東方瑜遠去的背影,李如夢越發迷茫起來,瑜王爺怎么會對她這么好呢?真是百思都不得其解!
她悶悶地轉回房去,明天還要去套春兒的話,今天得早些睡覺,把精神備足了。回去的時候,喜娘還沒歇息,在床邊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見李如夢進來,才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說道:“如夢,你可回來了,你沒把今天的事告訴陳媽媽吧?”
李如夢看著喜娘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我今天什么都沒看見,你要我去說什么?再說了,談個戀愛,接個吻什么的再正常不過了,我可不是個大嘴巴,你呀,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
“聽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聽她這么說喜娘的臉上才有了笑容,轉身到枕頭底下拿出一個紙包打開,里面全是些名貴糕點,將這些遞給李如夢,才說道:“阿明哥已經在攢錢幫我贖身了,等我恢復了自由身,就回老家去成親。雖然不知道要等多久,可我們都不會放棄的!”
“給你贖個身要多少錢?”李如夢接過紙包,邊吃著糕點邊問道。
“陳媽媽說了,沒有一百兩銀子是不會讓我走的!”喜娘說著沮喪的低下了頭,這筆數目對于她和阿明來說真的是很困難!
“那你阿明哥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三兩銀子!”
“三兩銀子一個月,照這么算,至少也得三年以后才能將你贖出去!”李如夢說著,又往嘴里塞了塊糕點。
“是啊!”喜娘走過去坐在了床邊,原本沮喪的臉上又添了一層愁霧。
“看在你對我這么好的份上,這贖身的錢,我幫你想辦法!”李如夢突然走向她,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義氣十足的模樣。
“你怎么幫啊?你別忘了你和我都是被賣在這兒的奴婢,是沒有月銀的!”雖然李如夢是好意,可喜娘知道她不過也是有心無力,說說罷了。
“這個就不需要你替我操心了,你呀就準備好和你的阿明哥回老家成親去吧!”李如夢說完,將紙包往桌上一放,就端著盆出門去,準備洗漱睡覺。想她堂堂丞相府二小姐,若是連一百兩銀子都拿不出來,豈不是要笑掉人家大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