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吧,話說肚子很餓……”時一終于舍得把手里那根竹竿扔掉了,開始四下張望能吃飯的地方,“那家店怎么樣,我有米飯和炒菜就ok了。”
“看上去……”我猶豫的看著店前滿是油污的招牌,有只狗在招牌下面噓噓了一下,更加堅定了我的念頭,“很不干凈。”
時一看我一眼,沒有表示反對,于是兩個人繼續(xù)往前走。
這個城鎮(zhèn)很小,當(dāng)然,僅僅是比起市區(qū),但是我猜如果坐車在鎮(zhèn)上轉(zhuǎn)一圈,不會用超過一個小時的時間。或許是因為夏天中午的原因,街上沒有什么人,所以更加顯的平靜安詳。
我深深吸一口氣,一股油煙的味道鉆進鼻孔里,我打個噴嚏。
時一在一邊笑翻了。
揉揉鼻子,定睛看眼前這家店,時一選的另一個……比剛才那個好很多。我站在店門口向里面張望,發(fā)現(xiàn)從門口直接能夠看到廚房。
“要吃什么?”服務(wù)生問,笑瞇瞇的,話里充滿自信的預(yù)設(shè)。
“不用了。”我低頭,灰溜溜的走開。
時一很無語的跟上來:“小默啊……”
“誰允許你叫我小默的?”肚子餓了,我開始沒好氣,頭也不回,徑自走進一家規(guī)模還可以的超市。
“我總不能叫你‘小一’啊,”他翻翻白眼,跟我走到食品區(qū),把我從餅干旁邊扯開,拉到面包架旁,“不能只吃干的,哎,我說,剛剛那家店已經(jīng)很干凈了啊,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你沒看到廚房啊,好臟……”我心有余悸。
他隨便撿了幾個面包,又拿了兩瓶水,跟在我后面結(jié)賬,一邊仍然不肯放過我,嘮嘮叨叨活像是個老太太:“可是這不比市里啊,哪兒去找五星級的酒店,就算有,我們也得吃得起才行啊。”
“我只是想找個干凈點的餐廳罷了,而且,我?guī)У腻X還夠啊。”我接過收銀員遞過來的零錢,在休息區(qū)的位置上坐下,把登山包一放,拿出面包吃了起來。
“我?guī)У腻X不夠。”他在我旁邊坐下,撕開包裝紙,也開始嚼。
認識不到十個小時,彼此之間還很不了解,可是我發(fā)現(xiàn)我們不知不覺遵守著同一條原則:不涉私事。
所以雖然路上說了很多,我們也不過只知道彼此的名字罷了。除了之前簡單提到的家庭狀況,其他的便是一無所知了。雖然有點點失落,不過,萍水相逢的人罷了,不就應(yīng)該是這樣嗎?
“抱歉……”我不知道還能再說什么,我從未考慮過這種事情。
“沒有啦,自己走了那么多天,好容易有了個旅伴,不想放棄而已。”他嘿嘿的笑,一邊灌了一口水,在我阻止之前,已經(jīng)嗆了出來,然后劇烈的咳嗽。
“抱歉……”我再次道歉,一邊幫他拍著背脊,這次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這個人到目前為止所有的表現(xiàn),顯然已經(jīng)超出了我的知識范圍。
我的知識范圍,也不過是一起的同學(xué)和身邊的人罷了。和我一樣,不知憂愁不解疾苦的人們。
“快點吃,今天晚上之前要找到下個露營的地點,”剛剛“大哥”形象全毀,時一看上去急切的想要轉(zhuǎn)移話題,“鑒于這兒肯定沒有衛(wèi)生能夠達到‘沈一默標(biāo)準(zhǔn)’的旅館,我們得找個何時露營的地點才行,而且,去海邊的話,你知道地方嗎?”
“我只知道我很快就會被抓住了……”我聽到什么,順著看過去,是超市家電區(qū),一臺電視機正在播送新聞。
“沈穆寒之子沈嵐被懷疑遭到綁架,日前在《丘比特大逃亡》的首映儀式上,難得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的沈穆寒受到記者追問,一口否認其子沈嵐被綁架……”
“什么啊?”時一隨著我的目光看過去。
“我記得我家電視機跟這個一樣的。”我不敢看的太明顯隨口敷衍道,繼續(xù)看著電視,時一在旁邊皺著眉絞盡腦汁的想著什么。
“據(jù)可靠消息成,號稱‘沈氏御用武士’的保鏢公司近日收到追查沈嵐下落的委托。關(guān)于這個消息,沈穆寒并沒有做出任何的正面回應(yīng)。關(guān)于尋找沈嵐的事情為何沒有求助于警方,記者分析,由于穆寒映畫的公子沈嵐身份一直都是一個謎團……”
神吶,我真的沒想到還有保鏢公司那條路,不過保鏢護身還可以,找人真的可靠嗎?他直接請?zhí)毓に懔恕麄兊姆磻?yīng)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我現(xiàn)在后悔留那張字條了,要是沒留下的話,說不定還能拖延一些時間……
“我明白了,你想家了!”時一得意洋洋的看著我。
什么跟什么啊……我無語,難以想象他的腦袋到底是怎么工作的,現(xiàn)在能夠知道的事情是:旅館是絕對不能住了,人多的地方盡量也是少去比較好。
“這些人好無聊的說,”時一唏噓不已,“人家家里的事情關(guān)他們P事啊,非要查個水落石出,不過那個叫沈穆寒的也夠笨的,直接把兒子照片給記者,保證第二天就能找到。”
我無語,看怪物一樣看著時一。
“當(dāng)然啦,說不定他兒子奇丑無比,他覺得丟人……你干嘛?”他有點害怕的向后退了一步,聲音低下去。
這個版本比我昨天坐公交車上聽到的那些加起來都靠譜。
“我覺得你邏輯性很強,夠資格當(dāng)偵探。”我一本正經(jīng)。
“是吧,我看福爾摩斯長大的!”他的臉頓時亮了起來。
愣了一秒鐘,我在他憤怒的眼神中狂笑不止。
笑完之后,我以“有備無患”為理由,給他包里塞了一堆壓縮餅干,又在旁邊一家很小的軍需品店里買了兩個軍用水壺,洗干凈,灌進礦泉水,然后一人一個掛在脖子上。
我是打算長期露營了,而不明就里的時一還很郁悶的撥著壺帶,嘴里念叨著“難看死了”。兩個人重新上路,為了尋找一個合適的露營地點,特意選擇了目視范圍內(nèi)沒有另一個城鎮(zhèn)的一條路。
想要露營的話,不管是客觀還是心理上來說,沒有人的地方都是最安全的。
我的登山包顯然要比時一的大很多,本來就塞了帳篷睡袋急救包之類的東西,現(xiàn)在又加上十幾包壓縮餅干,重的要死,走了還沒半個小時我就想要坐下休息一會兒了……心里無比慶幸沒帶著筆記本照相機出來……
時一看我累到?jīng)]有心情去聽他啰嗦,不知什么心理作祟,一把把我的包扯下來,把里面的帳篷拿出來塞進他自己的包里,然后把包遞還給我,然后像是拍小孩子一樣豪邁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比較有力氣。”
我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突然間心里有什么東西閃了一下,很深很深的心底,幽暗之處有什么東西亮了一下。雖然只有那么一瞬間,但是我看清楚了。
當(dāng)然,我們每個人都是,自己上路。即便沒有人能夠風(fēng)雨同行,但是在漫長的旅途中,總有一段路,即便是很小的一段,總會有各種人,出于各種原因,彼此依偎彼此取暖。即便最終會有分別到來的那一天,揮揮手各自說再見,但是,相伴的那些時刻就像是長長的夜路中,有燈光相伴的那一段。
是的,也許我們注定孤單,但是,又有誰說過,要一直孤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