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一愣了一下，然后很痛快的拒絕了：“我過生日，為什么要你請客？”

“誰說是因為你過生日我才請客的，財神下凡了，機會難得，我想宰他一頓而已。”我撇撇嘴，把電腦上時一的照片關了，然后打開我的山水圖，繼續做昨天沒完成的部分。

“話說，是個誰，”時一問，一臉不信任的樣子，“上次的事情你還沒有解釋清楚，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便衣吧。”黎耀一走，時一就拉凳子坐在我旁邊，一邊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一邊問。

“這個嘛，你能為我保守秘密嗎？”我眨巴眨巴眼睛。

“好。”一口允諾，信心十足。

“其實，”我深吸一口氣，“你眼睛里有很大一顆眼屎。”

時一愣了一下，握著拳頭，忍著怒氣繼續：“沈一默，我沒跟你開玩笑，你是不是惹到什么不得了的人了？”

“為什么這么問？”

“你剛才打電話的時候我就覺得，是不是那個人一直纏著你，”他猶豫了一下，“是不是……”

“是什么？”

“這個不是我說的啊，是女生那邊傳來的，說……”時一有些吞吞吐吐，不像是平時的樣子，但是顯然心里仍舊藏不住任何秘密，“說了你不要生氣。”

“能讓我生氣，試試看吧？”我笑，停下手里的活，回視著他，我能用眼睛說謊，但時一不行，實際上，他連說謊都不會。

“她們說，你像是會被富婆包養的小白臉……”他說，小心翼翼的看著我的臉色。

三秒鐘之后，我爆發一陣不可遏止的大笑，上氣不接下氣的繼續忽悠時一：“然后小白臉不堪忍辱負重，逃走了，被富婆的保鏢抓回去了，是吧？”

時一臉色鐵青，搖搖頭：“我不覺得有什么好笑的，你該生氣才是。”

“有什么好生氣的，”我揉揉眼睛，眼淚都笑出來了，“這話是誰說的？”

“蕭予，”時一的語氣好像無限的仇恨一般，“那個魔女。”

“蕭予啊，”我撇撇嘴，笑意未盡，“應該是開玩笑的吧。”

“管她什么理由，反正你得給我解釋清楚。”他依舊臉色鐵青，對我絲毫沒有男子漢的自尊心感到氣憤。

“那個可是我打工賺的全部家當啊，”我一副很無辜的樣子，嘆口氣，“那幾個的確不是便衣，是我們房東養的打手，我爸媽欠了房租，他抓我回去，想要追回錢……”

“后來呢？”他繼續問。

“后來的事，不說也罷，手機被沒收了，被迫連夜搬家……”我嘆口氣，露出“不提也罷”的表情。

時一突然間就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沈一默，我還是喜歡原來那個版本的。你離家出走，你爸請便衣把你抓回去，然后被關在家里好好反省的那個版本。”

“那你就相信那個版本唄，反正對我來說都差不多。”我撇撇嘴，轉回轉向電腦。

“沈一默，你能不能說次真話。”時一嘆氣。

“明天你有大餐吃。”

只有這個是真的。

沈儒派來的車一大早就在學校門口等著了，把人湊齊，分成兩撥坐進車里。我跟時一和蕭予坐在沈儒的車上（因為暈車），其他人坐在另外一輛上面。

沈儒一邊開車一邊笑著。

“……”雖然我很想損他一同，可是還是不愿意開口跟他說話，特別是知道他把我的電話留給梁曦之后，我簡直有種把電話扔進啟真湖的沖動。

“小默，介紹一下？”他說，從后視鏡里看著我，他的旁邊坐著蕭予（因為她和時一兩個人誰都不愿意和對方坐在一起），后者正目視前方，帶著點做夢一樣的表情。

她看沈儒的第一眼就被閃到眼睛了。

“你旁邊坐的是小魔女蕭予，”我竊笑，“我旁邊坐的是時一，今天過生日的傻孩子。”

時一瞪了我一眼，然后似乎意識模糊了一樣的，半閉著眼睛倚在靠背上。蕭予完全沒有反應，似乎打算一直裝淑女了，我跟她并沒什么過節，所以不打算惹她。

“看來你在學校過的還不錯，那么短的時間就認識那么多朋友。”他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從后視鏡里看著我。

窗外的山漸漸模糊，周圍的樹換成了人和車，還有稀稀拉拉，生意并不紅火的店面。我懶洋洋的瞥他一眼：“對啊，自閉癥小孩怎么突然有朋友了。”

“你不是說原諒我了嗎？”他笑，繼續著他的溫文爾雅，原本似乎打算兩個人單獨在這輛車上的，多了時一和蕭予，“翩翩佳公子”的本能馬上顯現出來，一言一行中都是成熟社會人士的儒雅謙遜。

“我說過會乖乖聽你話嗎？”我撇撇嘴。這種偽君子，我最不屑了。

蕭予依舊一言不發，臉上帶著微微的，禮貌的笑容。

“蕭予是嗎，可以這樣叫嗎，你是哪里人？”沈儒放棄我，開始跟蕭予攀談。

蕭予受寵若驚的樣子，回答的時候語氣溫柔的讓人不適應。

我把頭轉向窗外，可是兩人的聲音還是能傳到我的耳朵里面。兩邊的景物飛速的朝后面移動著，愈見忙碌愈見繁華。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沈儒他對我來說，是怎樣的存在呢？

認識三年，絕對超越父兄的感情，說是知己，卻更像是自己。

“活生生的，理想中的自己”嗎？

以前看著父親時會閃現的恐懼突然好像從沉睡中復生了一樣，我脊背一陣寒冷，看著沈儒的背影。

“小默，你怎么了？”

“我想……”我手捂著嘴，低下頭。

他會意的急忙把車停到路邊緊急停車區，我拉開車門，跑到我能找到的最近一個垃圾桶旁邊，大吐特吐起來。

他拍著我的背，手里拿著紙巾和水杯。后面車上的人以為出了什么事情，也把車停下。蕭予沒敢下來，估計害怕自己也吐出來。

沈儒一邊拍著我的背，一邊說著：“你們都回去吧，他沒事，暈車吐了而已。”

我沒吃早餐，胃里什么都沒有，只是不停地嘔著酸水。等我吐得渾身無力站起來，沈儒塞給我一杯水，把我拉進附近一個公廁里，然后說聲“等著”，自己跑出去了。

過一會兒，他回來了，手里拎著一個袋子，然后變出來一身衣服。

我有點狐疑的看著他，把被吐臟的衣服換下來，塞進袋子里，然后跟他出來。

沈儒把我塞進汽車里，然后把臟衣服扔進后備箱，繞到前面，開車。

面無表情。

我訕訕，不好再說什么戲弄他的話，索性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發呆。

我們停車的地方，街邊有一家時裝店，窗子旁邊的一個模特赤裸著身子，尷尬的站著。過往的人不停的投以好奇的目光，我突然感覺比他更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