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喜歡沈一默的事情,恐怕不只有我知道,寢室其他兩個人也大概都知道。可是我跟她們兩個平日不太說話,又不在一個班里,平時素無來往。
聽她們的說法,我刻薄又清高,在我看來,那兩人又自私又多舌,所以完全沒有交流的必要。倒是影子,跟她們兩個向來還不錯。
“你偶爾也跟成荷和李嫣冉說說話嘛……”影子通常都會那么抱怨,因為別的寢室偶爾一起逛街,我們寢室怎么都聚不起來。
命里無時莫強求,順其自然好了。
“你覺得沈一默還好吧?”她笑著,臉仍然是微微的紅色,一副情竇初開少女模樣。
“你怎么會喜歡沈一默的?”我問,脫掉外套,收拾著東西。
“很負責,很開朗,很陽光……”
“負責?不就一個班副嗎?”我看不出他哪里負責來。
“哎,你不知道嗎,咱們班的工作全都是沈一默一個人負責的!”她驚訝的看著我,“你覺得蔣延雨那種人會做出什么靠譜的事情來嗎?”
“那倒是不會……那開朗陽光又是怎么一說,那個人分明就陰暗的很。”我撇撇嘴,有點不服氣。她分明只是被沈幺蛾子外表所吸引的,恐怕還不知道那個妖孽本來的面目。
“哪里陰暗了,整天都那么開心的,感覺他能調動每個人的情緒,”影子嘴角帶著微笑,“給大家都帶來快樂。小予,你是不是對他有偏見?”她臉上的表情由微笑轉為略微的緊張,扒在床的護欄上,兩只漂亮的眼睛盯著我。影子臉上肉肉多得很,五官都有些變形,只有那兩只眼睛,晶瑩剔透,讓人感覺清澈無比。
我想知道有沒有人認認真真的看過這雙漂亮的眼睛。
“是啊,很有偏見。”我點點頭,承認道。不管怎么樣,我還是無法接受他是同性戀的可能。這太不可思議了,不是電視不是網絡上,我身邊,真真切切的身邊!
“蕭予,你就不能拋掉偏見,審視這個人嗎?”她嘆口氣。
我有點奇怪的看著她,這個丫頭簡單得很,從來都是咋咋呼呼蹦蹦跳跳的,讓人感覺她少年不識愁滋味,可是這會兒竟然嘆氣嘆的煞有介事。
“沈一默是唯一一個主動跟我說話,而且是笑著跟我說話的男生,”她看著我,漆黑的眼眸里帶著晶晶亮的光,“我很喜歡他,但是只是單純喜歡罷了。”
我點點頭。我理解她的意思,不過,只是“喜歡”,沒有“想在一起”,這種說法本身不就是借口嗎?
突然有點累,我懶得去管她的事情了,也懶得去想沈一默喜歡男生還是女生,爬上床,躺在被窩里,迷迷糊糊睡著了。
周六的時候,組里六個人聚到一起,坐在啟真湖邊,一本正經的寒暄過后,大家進入正題。
我屬于不太關注新聞媒體的人,也沒有注意到過什么學校破格招收歌星影星的事情,所以站在一邊沒有說話。意料之中,沈一默也只是微微笑著,鼓勵著其他人的發言。雖然看上去的確是“隊長”的身份驅使他“顧全大局”,可是我覺得他笑得別有意味,有一種冷漠的嘲諷感覺。
腦袋里面蹦出白影昨天的話來,我咬咬嘴唇——是不是真的對他的偏見太大了,說不定他本人沒有我想的那么狡猾呢——
到時一生日之前,我都還覺得那種狡猾很善意。只是遷怒嗎?
發言最為激烈的是張蒙,不知為何特別憤慨,但是一聽內容,便知道他覺得此事對普通學生極為不公平。“很多歌星影星都是高中甚至初中文化水平,靠自己的實力是永遠都考不上大學的,而學校卻為他們去掉門檻,破格錄取,分明就是想要沽名釣譽。而那些人進了學校之后,根本不可能像我們一樣上課,修學分,他們卻幾乎一定能夠安全畢業。從進校到離開,他們占用著名額,資源,卻完全沒有做出任何努力,給出任何學術上的成果,這本身就違背了大學建立的初衷……”
他說的慷慨激昂,還不時的掃視我們的臉,活像是尋求支持的競選者。我瞥到沈一默臉上依舊的笑容,那笑似乎對張蒙起到了鼓勵的作用,等到說完的時候,他的臉都漲的通紅,手也抖個不停,顯然是怒氣沖天。
“那你的定位就是美國某家報紙的記者,剛才的質問很好,不如就寫下來,原樣翻譯。”沈一默慢慢的說,語氣非贊賞又非否定,讓我有點捉摸不透,他今天臉上的表情一點都沒有改變,自始自終都非常正經,沒有半絲玩笑之意。“蕭予,”他轉向我,仍是笑著,“你有什么想法。”
我諷刺的話卡在嗓子里,怎么都說不出來,我以為那笑容只是具觀賞作用罷了,可是誰知竟然有實際的應用。“沒有特別想說的,對這方面并沒有什么了解。”我實話實說,然后責怪自己怎么可以那么心軟。
“那么你來做主持人也不錯,怎么樣?”
讓人難以抗拒的微笑,果然陰險狡詐。我緩緩的點頭,盯著他的眼睛。心思很重的人眼神都是閃爍,渾濁的,然而他的眼神意外的清澈,簡直和影子的有的一比。
他略微的側了一下頭,很明顯的表示疑惑。
“嗯,可以,以前做過主持人。”我補充。
“這個,不一樣的,我建議你回去看一下新聞發布會,不要看什么新片上映儀式,看一些官方正式的,畢竟我們這個很嚴肅。”
沒有人表示異議。
然后誕生了一個日本記者(我不知道為什么,后來沈一默說,他的口語很像是日本口音),一個俄羅斯記者,一個歐美記者。
“我來做發言人,”他有點自嘲的做了個鬼臉,“因為似乎就我自己想要袒護影視人和高校,大家回去把自己的稿子寫一下吧,我相信各位的實力,剛才那些問題就不錯,如果還有改動的話,就跟我說一聲,好嗎?”
仍然沒有人表示異議,氣氛嚴肅的像是真正的會議現場。
“好了,”他揚揚手,“肚子餓了,吃飯去也。”
那個動作活像是大雁塔下那個拿著權杖的師父,有兩三個人笑了,氣氛頓時從會議轉變向了朋友聚會。
我有點莫名其妙的不爽,背上自己的書包,想要悄無聲息的離開,剛剛走過橋,卻被他叫住。
“予殿下何去?”他隔橋喊著,聲音很大,周圍人的眼光都飄過來。
“回寢室。”我沒好氣的,沖他吼了一句。
“殿下莫走,如今沒有姑涼,讓我如何與各位兄弟交代!”
這句比剛剛那句還大,我打賭在教學樓里都能聽的很清楚。
所有在場的人一起爆發了不同強度的大笑,我的臉頓時陰沉下來。
沈一默惡作劇成功,笑得好不得意。那個該死的家伙竟然擺出一副優良青年的模樣,瀟灑的跟我揮揮手,然后跟那群人離開了。
我站在湖的對面,氣得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
此仇不報非君子!你給我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