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amhereas
alwaysdo.
“小默,黎耀生日快到了哦。”時一用高數書遮住臉,在書本后面,悄悄地跟我說,樣子像極了背后嚼舌的婦人,小心翼翼的樣子莫名其妙的讓人想笑。
“是啊,慶祝一下吧。”我輕輕點點頭,手下的筆不停地劃著。
“怎么玩怎么玩?”時一兩只眼睛閃閃發光著,眨呀眨的。
“不要放電。”我冷冷的瞟了他一眼,眼睛飄回書上去了。
“喂,不要那么冷淡嘛。”時一拉著我的衣角,做撒嬌狀。
我轉過去盯著他欠扁的臉,不想看到旁邊一個女生一臉“萌”狀,臉上帶著奇異的微笑,下巴支在粉紅色的杯子上,一動不動的看著我們兩個。
一陣惡寒,我收東西掉頭就走。
時一在后面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什么事情,繼續眨巴眨巴眼睛。
我倚在教室外的欄桿上,看著手里亂蓬蓬的書。我知道時一想要安慰我,但是沒辦法,我始終笑不出來。
沈儒離開已經一個星期了。
一個星期,七天零十三個小時。
我已經不記得自己在咸陽下飛機之后,聽到沈儒離世的消息時候,是什么樣的心情了。我也已經不記得,看著從重癥監護病房里推出來的,面色蒼白的沈儒的時候,是什么樣的心情了。當然更不記得,看著杜宸臉色蒼白的從病房里,迎出來,撲到我身上放聲痛哭的時候是什么心情。
沈儒的臉白的不像樣子,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其他什么原因,臉消瘦的讓我完全認不出來。
“醒過來,”我說,命令的語氣,“你還欠我一個解釋,你說過你不是為她活著的。”
沈儒的睫毛微微的顫抖著,眼睛微微的動著,我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覺得它們下一秒就會睜開。然后那雙跟我極像的眼睛,映著我影子的眼睛,會對著我微笑著,然后說:“小默,你回來了。”
杜宸的眼睛腫的跟桃子一樣的,淚水不停的往下留著,她自從看到我第一眼開始就緊緊地抓著我的衣角不放開。媽媽不在,她自己一個人守在病床前,憔悴的不成樣子了。
我輕輕的拍著她的脊背,不知道如何出聲安慰。
病房里安靜得很,各種檢測儀器的聲音滴滴答答的響著,隨著我的心跳,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最后似乎都要停止了。
為什么我深愛著的人,都會自殺,都想從我身邊離開呢?
我低下頭,慘白色的床單幻成慘白的作業紙,幾道黑色的炭筆痕跡格外的清晰。樓梯口傳來呼喚一樣的聲音,我愣了一下,沿著那個聲音往前走著。
有點刺耳的,金屬鐵器劃過墻壁的聲音,那么響,在空蕩蕩的教學樓的走廊里格外的清晰。
聲音的盡頭,是樓梯,上去之后,盡頭有一扇門,半開著,門后的陽光散進門內,隨著門的一張一合輕快地跳躍著。
我輕輕地把門推開,晴朗的藍色盡收眼底。
教學樓的樓頂,無比的開闊。
瑩藍色的天空幽幽的,陽光格外的清朗,沒有一絲的阻擋,那么輕快的出現在眼前。
我扔下手里的東西,慢慢地走過去。
很久很久沒有被什么東西這樣吸引過了。我慢慢地走到樓頂的邊緣,靠近過道的地方,充滿好奇的向下看著,地上的人緩緩地走著,低著頭或抬著頭,向著他們自己未必知道的何處。
忙碌一生,奔波一生,究竟為何?前面沒有人等待,一直向前究竟有何意義呢?
“沈一默,你在干什么?”
我嚇了一跳,回頭,魔女蕭予站在樓梯口,一臉淡淡的冷漠看著我。
“看風景啊。”我說,完全沒有興趣跟她斗嘴。
“這樣啊。”她徑直走過來,站到我旁邊,往下看著。
感覺有點奇怪,但是我暫時不想離開。
“沈一默,你說,未來是什么樣子的?”蕭予問,聲音輕輕地,沒有往常的揶揄。
“未來,誰知道什么樣子的呢,或許是黑的,或許是白的,”我怔怔的看著下面,身影像是黎耀,“或許沒有一扇門,我們只能在墻的這邊,聽著那邊流水的聲音,呼喚的聲音……”我停下,有點奇怪的看著安靜下來的蕭予,她正帶著驚奇的神氣看著我。“怎么了?”
“沒什么,感覺挺奇怪的,”她搖搖頭,“沈一默,你兩星期前曠了一個星期的課,去哪兒了?”
“回家了。”我輕輕地說。
“啊?”
“沈儒自殺了,”我帶了點惡作劇的口吻,輕輕的說,我知道蕭予之前一直在想什么,無非是把我們兩個當成情侶了,“我最愛的那個人,自殺了。”
她的表情或許可以用震驚形容:“上次……那個?”
我輕輕地點點頭,伏在欄桿上,盯著某個站在下面等待的人不敢眨眼睛。過了一會兒,時一走過去,兩個人說了些什么,然后我的電話響了。
我掏出口袋里的電話,輕輕地喂了一聲。
“你在哪兒,一轉眼就不見人了?”時一的聲音里滿是怒火。
“抬頭。”我輕輕地說,仍然是惡作劇的口氣。
“哪兒?”時一在樓層之間搜索著,很是細致。
“再抬頭。”等他的視線爬上樓頂,我輕輕地揮了揮手。
他幾乎跳了起來:“什么情況!你在哪兒干嘛!?”
“看風景。”我輕輕地笑著,仍然很開心朝他揮著手。
“不要做傻事。”命令的口氣。
黎耀似乎在拉他,想要上來找我。
“沒關系,我不會做傻事的,”我輕輕的說,“即便是死了,我也見不到他。不用上來,讓我在這兒安靜一會兒。”
“你答應過的。”時一說,然后把電話掛了,揮揮手,拉這黎耀離開了。
“他不在了,已經?”蕭予輕輕的問。
“是啊,不在了。”我回答,半是戲謔的口氣。
“小默,沈儒他……剛剛,離開了。”杜宸如是說,聲音里無法抑制的悲傷,還有種我難以理解的東西。
我竟然哭不出來。
“你們兩個認識多久了?”蕭予又問,惋惜的嘆了一口氣。
“一輩子了。”我回答。
“他一定在什么地方等著你呢。”她安慰道。
“總有那么一些個人,盡管離開,可是,有沒有這種感覺,”我瞇著眼睛,看著時一和黎耀遠去的背影,“你會堅信,他們不會就這樣消失,他會回來的,不管以什么樣的方式。回憶也好,魂魄也罷,一定會回來的。”
蕭予看著我,沉默著,半晌,幽幽的說:“馬上黃昏了,一起看夕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