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吃到一半,時一突然打電話過來。說他到門口了,行李有點多,希望黎耀能過去接一下。
“那我去了,你們慢慢吃。”黎耀站起來,一邊擦著嘴。
“我跟你一起去。”我無比的想要逃跑,可是沈一默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我。
“殿下,此宴為您接風洗塵,您可不能就這么丟下臣子不管啊!”他一副戲謔的語氣,眼神卻是無比的認真,然后話鋒一轉:“而且我猜你不想剛吃完飯就見時一,會消化不良的。”
黎耀笑著離開了,我如坐針氈回歸原位。
說實話,我不喜歡跟不認識的人一起吃飯——特別是當她不吃,卻一動不動的坐在桌邊看著你的時候。
“你們兩個是同班同學么?”梁曦笑著,亮晶晶的眼睛閃著狡黠。
我不擅長應付這種女生。
“當然啦,”沈一默繼續細嚼慢咽著,還要了兩桶可樂——這得是有多喜歡喝可樂啊,“殿下長得就像是跟我同班的同學啊,不是嗎?”
他今天說話怎么連諷帶刺的。我皺著眉瞪了一眼沈一默,喝口可樂,然后慢條斯理的吃著椒鹽蘑菇。
來西安之前我從來沒吃過椒鹽蘑菇,甚至不知道蘑菇是可以裹上面粉炸著吃的。自從第一次聚餐,班里唯一一個本地人要了一盤椒鹽蘑菇之后,就一發不可收拾了。每次吃飯我必定會點這道菜,而且一定會堅持吃到盤子被收掉,所以每次都會被他們拿來開涮。
但是令人驚訝的是,沈一默一開始就很乖的給我點了蘑菇。
“殿下,這是專門為你點的,一定要吃完啊。”他笑著,嘴角微微挑起。
“這個是什么?”梁曦眨眨眼睛。
“高熱量油炸食品,你不會喜歡的。”他繼續嚼著肉。
“我偏不相信。”她撿起就用了一次的筷子,挑起一根椒鹽蘑菇。
我有點憐惜的看著那只蘑菇,想象著它一會兒慘兮兮的躺在盤子里是怎么樣一副景象。
然而梁曦并沒有吐出來,嚼了幾下,吞下去,然后又夾了一只。
沈妖孽看看我,又看看梁曦,臉上有種極其滑稽的恐懼意味,等到梁曦吃掉第三只蘑菇,他才緩緩地開口:“我說,你怎么跟殿下一模一樣,我剛剛瞬間以為自己穿越回一年前了。”
“什么一樣?”
“一年前我們班第一次聚會的時候,殿下瞪著一桌子的菜,單挑蘑菇吃,一根一根感覺吃的很認真……然后把大家都憋壞了。”他的表情好像只是想一下就樂得不行了。
“什么憋壞了?”我皺著眉,完全回想不起那天的事情了。
“殿下一臉的驚奇,認認真真吃東西的表情,”他笑著,空著的右手揉了揉鼻子,“把大家都萌翻了有沒有啊?”
我的臉刷的紅到了耳根。
“那個,為什么你管蕭予學姐叫殿下啊?”梁曦眨眨眼睛,似乎不打算深究那個“萌翻了”的詳情。
我松口氣,低頭啜著可樂。
“哎,這個……”他咬著筷子,眼睛向上翻著,好像答案正在他腦門上飛來飛去。
梁曦也看著他的腦門,似乎也想從那里看出什么結果來。
“因為剛開學的時候有個漢服展,”我慢吞吞的,有點尷尬的咳了一聲,“剛好我們開完班會路過,就過去試了一下,當時我穿的衣服是皇子,他穿的是文官。”
“哦,是哎,從那時候開始管你叫殿下的,”他拍了拍額頭,“話說我上個手機里還有漢服展的照片呢。”
“哎,好好啊……”梁曦毫不掩飾的羨慕著,“好好玩的樣子。”
“你爸不是影視城的么,你在這兒感嘆什么?”沈一默挑了挑眉,又開始尋肉之旅——對肉真是不離不棄。
“什么啊,那個才不好玩呢,我喜歡跟朋友一起,”梁曦笑著,隔著桌子認真地看著我,“殿下,我們會成為好朋友的,是吧?”
我不太確定的看著她。
“哎,反應有點傷人啊。”她一臉的委屈。
“這種事情怎么會是說到就能做到的呢,”沈一默笑了,“像我這樣二話不說就什么都答應的人,才是真的可疑呢,你不覺的嗎?”
梁曦似乎對沈一默的直白毫無辦法,唯一能采取的似乎就是無視。我很好奇她為什么這么忍耐,如果換做是我,恐怕早就翻臉走人了。而且沈一默也一反常態的刻薄,言語之間毫不留情,似乎本意就是帶著刀和劍,目的就為了傷人。
然而我似乎沒有什么說話的立場吧。
“這個,當然好了,只是正式上課之后沒有什么接觸的機會,可以試試啊。”我笑著,發自內心的。
沈一默不說話,把最后的一塊肉填進嘴里:“吃完沒有,撤?”
“恩,吃好了。”我急急忙忙的放下筷子,面前的東西收拾好做撤離狀。
沈一默看著我,極不明顯的笑著。
梁曦點點頭,收拾好站起來。
“對了,你今天晚上睡在哪里,不是明天才報名的嗎?”我和梁曦等在外面的時候,有點好奇的問她。
沈一默在前臺付賬,梁曦看著他的背影,正在想著什么的樣子。
“我啊,住在這兒附近的旅館里。”她輕輕的說,轉過來微微地笑著。
“自己一個人很不安全的。”我皺皺眉,不知為什么下意識的覺得沈一默不會陪她住在外面……看他剛剛的表現,應該不會的……吧……
“小默的保鏢會保護我的,放心吧,”她笑的依然甜美,“那兩個保鏢之前可是受過特種兵訓練哦,很厲害的。”
保鏢?
“哎,你沒見過他們兩個嗎?”她指指我的身后,剛剛消失的那兩個黑墨鏡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重新出現了。
“好久不見啊。”其中一個摘下墨鏡,沖我微微的笑著。
“袁讓?”他的名字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到了嘴邊,我輕輕地說,仍然是一眼就注意到了他雙眉之間那個淡淡的傷痕,看上去像是刀疤,又像是其他什么東西劃傷的。保鏢的話,就完全說得通了。我腦袋里閃現著港臺片里縱身躍出,擋在被保護人身前的職業保鏢,不由得轉頭看了看沈一默,想象著他遇到危險時候的樣子。
“哎呀,真高興你還記得我,最近過得怎么樣,你哥哥的傷勢好了沒有?”袁讓笑著,溫和的樣子不像是什么受過“特種兵”訓練的人。
“已經好了,沒留下后遺癥,謝謝。”我笑著,后來哥哥辦了轉院,到了第四軍醫,袁讓的朋友動的手術。那個時候我以為是普通朋友或者中學同學之類的,現在想想,或許是戰友也說不定。
“沒事就好。”他笑瞇瞇的,轉過去對著剛剛走出來的沈一默點了點頭。
“飯前明天上課的時候給你。”我撇撇嘴。
“恩,五十八,給五十五吧,我蠻喜歡這個數字的。”他似乎很努力的想了一會兒,然后看了看手機,“不早了,殿下坐了一夜火車,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帶梁曦在學校里轉一下。”
我本沒有停留的意思,終于得到名正言順的理由,于是開開心心的回寢室去了。
雖然我相信梁曦跟我說要成為朋友的時候,是認真而且誠懇的,或者說我愿意相信。但是她的眼神以及笑容讓我感覺不到一絲的安心,相反的,是想要逃開的冰冷。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里的人。
我似乎能看到她跟沈一默站在聚光燈的中央,臉上自豪的,勝利者的微笑。我不愿爭搶,更希望自己已經輸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