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侖胖臉一愕,兩只小眼珠在福康安父子身上一個來回,他怎么聽不出剛才德慶那番話有何紕漏?
德慶卻是一張小臉?biāo)⒌匕琢耍活w心更是狂跳不止。半晌,他才怯怯地飛快抬眸,卻迅即又轉(zhuǎn)開眼珠,囁嚅道:“阿瑪……”
“你究竟說不說實話?”福康安厲聲打斷德慶的話頭。
一個個自作聰明,當(dāng)他就那么容易唬弄么?這樣的說辭,他只是一想,都能隨便找出幾個破綻。若德慶真是一時疏懶頑劣,在紅羅教下,又哪里犯得著這般躲上幾日?
德慶心駭,淚水一下聚了滿眶,不停打轉(zhuǎn)。他也不曉得自己這番說辭究竟有何漏洞,竟被父親一下戳穿。他自是曉得闖禍之后再狡辭飾非會有何結(jié)果,可他卻更為清楚,一旦實情暴露,父親只會怒上加怒,這個口他如何能開?
這么一想,他便緊咬著唇,倔強地不讓眼淚掉下。
福康安見兒子竟如此執(zhí)拗,剎那之間眼中怒焰滔滔,轉(zhuǎn)臉向一旁有些惶然的圖侖切齒道:“拿家法來!”
圖侖臉上變色,心上驚得不輕。主子今日是想親自懲戒兒子么?福康安雖是持家極嚴,但他長年與妻小聚少離多,心中難免歉疚,因而對他們態(tài)度向是溫和,以往雖也罰過子女頑劣,卻從不曾親自執(zhí)棒,今日何以竟會破例?
圖侖仍在怔忪,福康安一個厲眼已經(jīng)射到,他渾身一個激靈,諾諾應(yīng)了一聲,躬身快步離開廳堂。
不一會兒,手上多了一根發(fā)黑藤條的圖侖重新進屋,他走至福康安身邊,期期艾艾地開口道:“公爺,您瞧……”話還未完,福康安就從他那半伸不伸的手上奪過藤條,再遞了他一個厲色,生生將他后面的話堵在了嗓眼上。
“伸出手來!”
德慶張著一雙發(fā)紅的眼眸驚懼地看向父親,半晌才顫著一雙小手伸了出去。
幾乎就在同時,福康安已舉起藤條,毫不留情地直直朝那雙小手揮了下去。
“啪”的一聲響后,德慶一聲痛呼出口:“啊!”
那雙粉嫩的掌心中立時多了一條觸目驚心的紅痕,德慶的眼淚立時痛得奪眶而出。
一旁的圖侖心一緊,眼一閉,微微別過臉去。
福康安揮了一下后,手中稍是緩了緩,一雙厲眼緊盯德慶,就想看看挨了一下之后他是否肯服軟開口認錯,誰料德慶雖是吃痛嗚咽不止,卻仍無開口之意。福康安心中不由更怒,毫不猶豫地又是一個手起直落。
當(dāng)他第三次舉起藤條,廳外突然傳來一陣急急的腳步聲,福康安聽若不聞,手上仍無半點遲滯。當(dāng)?shù)聭c的掌心剛現(xiàn)出第三條紅痕時,一道身影已然猛撲到了德慶身上。
“額娘……”德慶嗚嗚直哭,可憐兮兮的望著抱住自己,同是淚流滿面的福二夫人。
“公爺!德慶還是個孩子,縱是再有什么不是,您也別下這樣的重手,您再給他一個機會,我會好好教他!”福二夫人托著兒子的一雙小手,心如刀絞,哀哽著向福康安苦苦求道,雪膚華容滿是泣涕。
緊跟二夫人身后進廳的福夫人看著眼前哭成淚人兒的一大一小,眉頭不由緊蹙。
適才她在賬房看賬,二夫人突然慌慌張張地跑來找她,跟她說德慶在尚書房犯渾,又幾日詐病不去上學(xué),福康安得知后氣怒非常,如今正要重罰他,求她出面去為德慶求情。她當(dāng)時看福二夫人已是急得失了分寸,也不及多想,便跟著她過來了。
不曾想一進廳堂就見福康安親自對德慶執(zhí)行家法。她心頭不禁一凜。福夫人深知福康安雖是嚴父,但對兒女并不狠心。今日居然怒到親自要向兒子動手,以福康安一貫的性子,這其中想必還有什么隱情。于是她本待出口勸解的話就先吞了回去,想看清情勢再說。
福夫人正自思忖間,福康安冷怒的聲音在耳邊揚了起來:“你教出的好兒子!才多大的人兒,居然就敢沖撞師尊,詐病逃學(xué),狡辭瞞父?”
福二夫人眼淚稍稍收斂,急急開口道:“公爺,這其中許是有什么誤會!德慶年紀還小,有些話說不清楚,有些道理不不明白,您先別惱,容我和他慢慢說理,總要叫他知道自己的錯處!”
誰料她話音一落,福康安的臉色已然鐵青。他盯著跪在地上抱做一團的母子半晌,眸中怒氣起伏,忽地雙眼一瞇,一抹危險流光閃過,沉聲道:“你母子二人真當(dāng)我好唬弄是吧?”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均皆面上變色。
福二夫人一張臉更是全白了,怯怯覷一眼福康安,口中納納道:“公爺……”后面的話卻是再也吐不出來,眼瞼已是垂下,不敢再與福康安對視。
福康安向后靠了靠身子,將藤條隨手扔在臺上,一雙鷹目迫著福二夫人,出口的聲音卻是淡下:“你不是說德慶年紀小說不清楚嗎?好!我就再給他個機會,也免得你們怨我狠心!如今當(dāng)著眾人的面,就讓他把這幾日的事說個清楚明白,如果有什么不盡之處,你這做額娘的就給他補充,他的事,你定是比誰都還要清楚不過!”
福二夫人被福康安的眼光瞧得渾身一陣冷寒,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眸光在眼瞼之下亂閃。
德慶一張小臉上也滿是惶色,不知所措地望實母親。
母子倆都想不清楚,自己還一字未招,這福康安怎么就似是一切了然于心了?
“說啊!德慶!”福康安陰沉著臉等了片刻,不見有人回應(yīng),聲音復(fù)又嚴峻起來,地上那兩母子身子同是一顫。
德慶抬眼怯怯瞧一眼父親,終是又將頭低了下去。
福夫人看到此處,心里已有幾分明白,面上漸漸起了氣惱,怒其不爭地瞪了地上那對母子一眼。起先她還道是因德慶此次沖撞的人是福康安在意之人,這才惹得他肝火大盛,一心要為她出氣,如今才曉得他為何會如此動怒,說來這對母子實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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