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周遭空氣似是固結起來。一旁在瞧熱鬧的掌柜和其他人客的心里都打起鼓來。如今他們已是聽出了幾分端倪，這兩位嬌滴滴的姑娘正在對峙著也不知是哪位王爺家的世子。雖說面上這兩位女子并不露怯，可眾人暗地里還是忍不住為她們捏了把汗。

紅羅卻聽得眼中怒火更熾，她冷哼一聲：“這敬酒、罰酒還是你們自已留著享用吧！”話完，她伸手去牽顏雪，就想繞道離去。

已由輕薄笑顏化作一臉悻悻的順承郡王世子臉色更是難看，他惡狠狠地盯了眼前兩人一眼，之前極力掩飾的驕橫一下暴露：“本世子對你們禮遇有加，你們卻三番五次的不識好歹，如今還想和本世子擺譜是吧？”

紅羅輕藐掃一眼那張敗壞斯文的面孔，心中只覺惡心，她不想和這人再多費唇舌，拉著顏雪已是起腳。

順承郡王世子瞥到紅羅眼中的蔑視，瞬時面色鐵青。

紅羅兩人才走出兩步，順承郡王世子帶來的那兩個奴才已是動身攔住了她們。

紅羅兩人被迫停下腳步，心里俱是惱怒異常。

“這青天白日之下，你們順承郡王府的人莫不是想仗勢欺人，為難良家婦女？”紅羅染著怒意的聲音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中清晰揚起。

她話音一落，就聽身后傳來一聲冷冷譏笑:“笑話！你以為一個歌妓離開了全妍坊就能成為良家婦女么？一日為妓終生為妓，她這一生都洗不脫那騷味了！”

顏雪臉色刷地白了，握在紅羅手里的小手一片冰涼。紅羅臉上卻騰地紅了，胸中那把怒火幾乎破腔而出。

店里一下靜下。本來心下有些忐忑的一眾看客突然得知那兩個弱質女子竟有一人是歌妓，獵奇心一下超過了同情心，瞧著兩人的眼神驀地多了幾分曖昧。

紅羅猛吸了幾口氣，面上很快緩下，她倏地轉過身來，噴火的明目直逼著順承郡王世子因討了便宜而顯得得意的眼眸，一字一頓開口道：“你今日若再出口辱她半句，我向你保證，你必定要為此而后悔終生！”說話時，她置于腿側的一手已然死死握緊，如若此時手中要有火器，她定然會毫不手軟地將眼前那張丑陋的面孔轟得稀爛。

紅羅的聲音不高，卻讓在場所有人都心神一震。那些瞧熱鬧的是不知這女子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膽，竟敢這樣公然威脅一個郡王世子。而順承郡王世子卻是驀地想起了她們身后的那些靠山。

十七貝勒和?？蛋彩且粋€比一個的不好惹，就算是穆敏也不好對付，若不是之前自己出其不意，穆敏也不可能這么容易就被扳倒。何況紅羅還深得皇上寵愛，只要她在皇上面前彈他幾句，就能讓他吃上大虧。

如此一想，順承郡王世子只覺背脊上多了幾分寒意，對適才的張狂有了幾絲后怕，氣焰一時短了幾分。

紅羅話完后，也不管那順承郡王世子反應。她緊了緊握住顏雪的那只手，心疼地瞧一眼臉上一片慘白的顏雪，不管不顧地拉著她就沖那兩個奴才走去。

那兩個奴才想不到紅羅如此大膽，一時有些懵了，他們求助地瞧向主子，卻見面色黑沉的順承郡王世子向他們遞了一個放行的眼色，兩人愣得一愣，卻也乖乖為紅羅二人讓路。

紅羅二人漸漸遠去，順承郡王世子狠狠盯著那兩道纖細背影，眼光似是淬了毒一般的恨。

直至走出很遠，紅羅才拉住一直默然不語的顏雪停下。

“顏雪，那潑皮骯臟的話，你莫要放在心上！”紅羅瞧著顏雪依然發白的臉色，心疼的出口勸慰。

顏雪不語，微微低首垂瞼，紅羅瞧得難受，著急道：“你若把他的話當了真，那才是稱了他的心！”

顏雪心內苦澀一嘆，其實那順承郡王世子有一句話說得未嘗無理，自己這一生，恐是無法全然擺脫青樓歌妓的身份了。她抬睫，紅羅面上一大片焦急立時落入了她的眼中，想起方才紅羅那般維護自己，心內一暖，同時亦起了些歉意。身邊的朋友處處為自己著想，自己實不該再讓人操心。既然已作了決定，那便是火里刀里，也要咬著牙走它一遭。心念至此，沉郁的心瞬間松了幾分，眼中也起了幾分倔意。

“姐姐言之有理，是顏雪糊涂了！”難受了自己，不就快意了那個無賴？

紅羅在顏雪面上又仔細移轉幾下，察出她是真的釋然了，這才長出了口氣。

“我瞧那混帳東西不會那么容易死心，你往后還是得小心些！若他再來招惹，你需得讓十七爺為你出面才是！”紅羅想想仍不放心，又切切叮囑一句。

顏雪順從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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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得幾日，紅羅帶著讀史時積攢的幾個疑問去文淵閣找陳至謙。

為紅羅細細解惑后，陳至謙對著正在收拾桌面的紅羅忽道：“紅羅，日后我不能在這文淵閣教你讀書了！”

紅羅手上一頓，愕然抬眸，詫問：“為什么？”

“明日我就要過禮部任職了?！标愔林t雙目清亮。

紅羅一怔，隨即心喜。陳至謙突然調職，這背后應是永璘之功吧？

“這是好事！”紅羅面上一片洋洋喜氣，仿佛自己升遷一般。

“嗯！是個機會！”陳至謙清俊面上忍不住亦鋪滿笑意。

他屈才三年，如今終于有機會再展抱負，確實令他難于自矜。更何況這次調職不僅事關自己的前程，還另有更重要的干系，如此一想，他便愈加珍惜這得來不易的起復之機。

“只是我過了禮部之后，恐怕再不能像現在這般隨時給你解惑了！”陳至謙有些歉意。

紅羅立即不以為意地笑復道：“你能正位凝命，施展才華，謀得鴻圖，這才是第一等大事！你不必擔心我，這一年來，我已承教不少。我會繼續學下去，興許再另拜個師傅，總之不會耽擱學業！”

陳至謙沒再多言，微笑著頜了頜首。想起這一年多來紅羅跟他學史的點點滴滴，心中不勝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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