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印刷鋪的路上,沐云曦都還感覺背心冷颼颼的,這個時候她有些后悔沒讓沈三跟著來了。從云華的話中她分明感覺到對方知道自己是蘇綰的身份,也知道自己曾經替鑒寶大會做的那些設計布局。
那么這個云華讓她來策劃這百花宴到底意欲何為?她又是敵是友?
雖然她有思想準備,近期會有人闖入她的布局,但對方不亮牌,她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她所盼的援助靠山,還是意圖躲避的災禍。
夕陽拖著她的影子在街道緩緩移動,她心事重重想著今日的事情。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她看清自己的影子時突然又被驚出一身冷汗!
她是逆光而行,影子就在自己前面。但是她面前的模糊的影子旁分明還有另外一個人影!
兩條影子影影綽綽在地上移動。她疾走,那人也疾走,她慢,那人也慢。
她一時沒了主意,心中慌亂,腳步也開始凌亂,只一味往前走,根本不看路。
又走了好一會兒,她終于開始冷靜,放慢腳步,她開始分析:若是一般綁架劫財劫色,那她應該快跑回去找沈三,印刷鋪里好歹有幾個男丁;但這人跟了她這么長時間了,剛剛那么寂靜的巷子他都沒動手,那么他意欲何為?是誰的監視?是誰的試探?還是……
既然無法躲避,唯一的辦法就是……
定了定神她在街巷左轉右拐在離住的小院不遠的墻角突然停下,看著自己倒映在夕陽下的細長影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大義凌然地沖身后喝到:“出來吧,足下跟著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有何意圖?。”
少頃,一個修長的黑色身影從拐角處移了出來,定定地站在她身后不做聲。
不敢回頭,沐云曦只死死盯著他那被斜陽拉得細長細長的身影。
“你……跟著我作甚?”身后人雖然沒有做聲,但沐云曦分明感受到一絲熟悉感,她涼涼問道:“足下所來何事?是千里追緝妖物為民除害么?”
“夫人誤會了,其實……”
“誤會?”沐云曦嗤笑一聲,厲聲打斷他的話,“那上百張貼滿城鎮鄉村大街小巷的通緝令上白字黑字寫著,有什么誤會?”說到這她緩緩轉身斜睨著秦安以嘲謔的口吻繼續道,“秦大官人自不是為那賞金而來,難道是你家郎主要親自了結我這妖物?亦或者是……”
“夫人!”秦安臉色愁苦,疲憊之中帶著隱隱焦慮,他急急打斷沐云曦的話道:“那通緝令是玉九郎發的。郎主為此與他鬧僵并正式對立。郎主之所以放您走是不愿意牽連到您,玉九郎來歷甚大,郎主無力阻止啊!”
聽完秦安的解釋,沐云曦只保持著挺直的身姿一動不動,不置可否。
秦安看著她沐浴在夕陽余暉下的臉倔強中帶著些許悲戚。秦安覺得有些難過:若不是因為他沒處理好秋月的事,夫人不會陷入困境,郎主不會與玉九郎對峙……
“你來找我,所為何事?”沐云曦神情有些復雜,看得出是在竭力忍耐什么。
“郎主讓我保護夫人。”
“保護我?”不得不說,秦安這話說出口沐云曦的心底委實有些不是滋味。剛剛換魂后,她在蕭陌面前故意說自己是蘇綰,讓他認為自己已經回到現代,為何他對蘇綰也如此上心?是因為他得到了蘇綰的身體,還是因為他打算接受蘇綰,亦或者他懷疑那日的春風一度會有了他的骨肉?無論是哪一種緣由都讓她心里難受。
“夫人,此地不宜久留,夫人趕緊跟小的離開吧。”秦安消瘦的臉上再次露出焦慮的神色。
沐云曦冷笑道:“玉九郎只是借口吧?你家郎主莫不是怕我泄漏他的什么機密,急著讓你前來滅口?”
“這話從何說起?”見沐云曦如此誤會蕭陌,秦安更加著急了,“夫人,您難道不相秦安所言?”
“不全是如此,反正我不會離開杭州。”
雖然來杭州短短三個多月,但沈三與畢升都是杭州人,且沈三還是杭州知州的親戚,說起來她在杭州也算是有點兒靠山了。離開杭州,說不定她又是那個吸人精魄的女妖了,人家想怎么收拾就在呢嗎收拾。
“夫人!您知道么?郎主為了保護您毅然與玉九郎對立,他這是雞蛋碰石頭啊!您知道玉九郎是什么人么?他是太后兄長劉太傅之子劉久玉,還是天子親封的沉玉郡王。他是太后的親信,可算當朝最為得寵的一個郡王。郎主明明知道自己無法與他抗衡,為了替您爭取時間,賭上身家性命與玉九郎對峙!郎主對夫人之心,深矣!”
玉九郎竟然是太后的親信!
這個消息讓沐云曦有些反應不過來。
不是因為他的身份顯赫而是因為這么久來,當她得知王堯臣有可能成為天子與太后權利爭奪戰中的犧牲品后,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幫王堯臣。當她終于想明白后,借《江湖軼事》上期刊的文章表明立場,卷入了高位上的權利爭斗,卻沒想到,一早她的立場就注定了。
與玉九郎為敵自然便是與太后為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