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暖依言向前邁上一步跨進光亮中，但他垂著頭，將整張臉都藏在了黑暗中，加上擋住了大半張臉的面具，沐云曦感覺他跟站在燭火不及的角落一樣，仍舊神秘。

“云暖，告訴沈三哥以后來信，用暗語。”

黑衣人聞言也不吭聲，只垂首屈膝朝她行了一禮后便飛速退出了屋子。

“這個云暖不錯，很合格。”

沐云曦收回注視的目光，由衷地贊嘆了一句。旁邊的秦安聽了這話，眼角微微一扯沒有答話。

“羽部水支都是你張羅的人吧？你在哪里找到的這么好的暗探？”

“江陵府的凌霄堡和一些舊友。”

按規矩沐云曦即便是閣主也不能細問暗探的身份與來歷，她以前也從未問過，秦安原可以選擇不回答她，但他仍舊給出了答案，并隱約有些期待她接著往下問的意思。

一聽到江陵府凌霄堡這幾個字，沐云曦微微一愣，但很快便鎮定下來：“那次你給那叫秋月的女子一個信物，讓她去找什么人，那些人如今有在暗部的么？”

“有。”

“好，我要秋月的消息，越快越好。”

不知為何，聽到沐云曦突然要秋月的消息，秦安心間在滑過一絲失望又籠上一絲忐忑。這幾日他都在等她問他一些事情，但卻不是秋月的事。哪怕她問起蕭陌的去向也好啊，可她偏偏問了個無關緊要的秋月。前些日子她為了細化管理規則，沒日沒夜的研究那些規章制度，有好些消息她還沒他清楚。可他總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對她說，不如就今日跟她講了吧。

“閣主，三哥……蕭陌已探到知禮大師的行蹤，大師進幾日便要到江南了，你看……”

“知道了，你出去吧。”

沒等秦安說完，沐云曦便出聲攆他。

知道了，知道了？你知道什么？為了得到這個消息，有人付出了多少？

秦安一貫沒有表情的臉上罕見地露出憤然之色，雙眉緊蹙，緊握雙拳，到底什么也沒說，轉身離開。

他的情緒沐云曦其實都看在眼里，但是她必須打斷他。曾經她自信滿滿地選擇站隊到趙禎這一邊，因自己知道未來的格局，最終勝者是誰。

她以為選對了陣營便能保護她想保護的人。

但聽過那日凌御風說的那些話后，她便再也沒有自信自己能保護誰了。

這些日子，她只要一閉上眼，腦中便會回蕩凌御風那一聲厲過一聲的指責。

“為了你，他一邊招架玉氏商號對墨跡商號的打壓，一邊想方設法隱匿你的行蹤，還要一邊費盡心思研究那勞什子的‘引魂術’，尋找什么高僧、異士……那些日子，他都是幾天幾夜顧不上睡覺，顧不上吃飯……”

“你那什么《江湖軼事》，你當真以為那么好賣啊！最開始起碼有一半兒是他找人買的。他不光買，還負責為你宣傳。還有你的那些消息，十條里有八條都是他想辦法為你得來的，他甚至親自……”

“他說，你想走就讓你走，你想留在哪就讓你留在哪，你想做什么就讓你做什么。只要是你想的他都盡力幫你實現，因為這都是他欠你的。”

“得知你入了浮光閣，他干脆把身家性命都賣給了那個能掌握你性命的人！”

“他就差把自己的心挖出來捧給你了。”

“你可真狠心啊！”

“……”

他用自己的自由，用全部的家產換來讓她自由的機會，換來讓她回到現代的機會，偏偏她卻不接受，不領情還要往這漩渦里跳。

但是，但是他們又怎么知道她的苦衷呢？

趙禎是必定會贏的，這是歷史的軌跡，是不可能更改的。只是這條必勝之路到底會經歷什么樣的波折又會犧牲多少東西和人，卻沒有人知道。

她之所以會留下來，只是因為想和他并肩作戰，因為牽掛，因為她若在這個種時候通過知禮大師回到了現代，也不會心安。

緩緩閉上雙眼將淚意逼回，暗呼一口氣，沐云曦開始計劃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