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上還飄著細細的雪花,因為天氣寒冷汴梁城內出行的人明顯減少,街道上開始出現(xiàn)少有的冷清。然而汴梁城東,一間名為“醉塵事”的茶樓客滿為患,各色客人三五成群地圍坐一起烤著火,喝著酒聽著說書人高談闊論。
“喂!徐老頭,趕緊,趕緊把你那勞什子的報拿出來給咱家讀讀!”
“是啊,昨日說到關鍵時間,小老頭兒便賣起了關子!”
“這一日不聽徐老頭讀那報,還真覺著少了點兒啥。”
“……”
隨著議論聲,眾人都將眼光投向被圍在中間的一個干瘦小老頭。這老頭瘦得如同常年吃不飽飯的般,不但面容枯瘦,連一雙手也瘦得嚇人。他似沒聽見眾人的催促,只不緊不慢地將手中的肉脯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又一口。終于,他手中的肉脯吃完了,他拍拍雙手,慢條斯理地拿起桌上的驚堂木往那桌上這么一拍,就聽“啪”的一聲,整個茶樓頓時清靜了。
“昨日咱們說了百花宴上四大美人中的云裳、凝雙雙,今日咱們要說的便是四大美人中的蘭沁、靈犀。咱們先來說說著蘭沁蘭娘子。”
“論顏色,蘭娘子沒有云娘子鮮艷,論才華蘭娘子也比不上雙娘驚艷,那蘭娘子是憑什么躋身四大美人當中的呢?蘭娘子入選四大美人就在一個字——香。”
說到這,說書人將驚堂木往那桌上這么輕輕一拍,徐徐說道:“傳聞蘭沁蘭娘子生下來便通體含香,那香味如蘭似麝,隨著年歲增長香味更是愈發(fā)濃郁。還有人說無論何種茶一經(jīng)蘭娘子素手泡制,飲用時便會隱隱有蘭香。不但如此,聽聞蘭娘子只要在花叢中輕舞一番,稍稍出點兒香汗便會引來諸多蝴蝶縈繞其四周,隨之翩翩起舞。”
說書人說到故意停頓片刻,微閉雙眼,一手輕捋胡須,做陶醉狀:“最為難得的是這蘭娘子還生得一副花容月貌,更兼窈窕婀娜,可真真是稱得上仙女下凡啊!”
“啊!這等佳人,若能一親芳澤便死而無憾啊!”
“咱不貪心,只求聞一聞什么叫著真真的香汗,便足以。”
“呔!這樣的妙人兒若摟在懷里,恐怕得三天三夜不成眠啊!”
“按我說,蘭娘子才是真真的妙人兒啊!比之昨日說的那兩美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啊,是啊,那百花宴怎地沒有選她做花魁呢!”
一時間茶樓里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只有角落里一名戴帽子的紅衣男子無動于衷。然而若是有人離得他近一些也能看到他并非無動于衷,反而是臉色發(fā)青,一臉煩惱。
他端著茶杯的雙手甚至有些微微發(fā)抖,雙眼死死盯著自己面前戴著黑色錐帽的女子。而錐帽下的人似乎沒有感受到他那要將人生吞活剝的眼神,自顧自端著茶杯,低下頭伸出纖纖玉手輕輕撩開一角面紗,小小嘬了一口。
紅衣男子人不可忍,將聲音壓得很低,話卻很重。
“非得這么糟踐自己的名聲?非得來這人聽這些污言穢語……”
戴錐帽的女子似乎輕笑了一聲,并不答話,仍舊小口嘬著茶水。
紅衣男子可沒這么好的耐心,聽那些人議論得愈發(fā)過分,索性一把奪過女子手中的杯子,扯起她便往外走。
戴錐帽的女子輕輕掙扎了一下又似想起來什么,幽幽嘆道:“罷了,今日恐也等不到什么,回去吧。”
他倆前腳剛一出門,自茶樓雅間里風風火火沖出一名年輕男子,這男子徑直沖到說書人面前,奪過說書人的驚堂木往那桌上重重一拍,原本議論紛紛的人們都不明所以地看向他。這年輕男子原來俊秀的臉龐因著怒意顯得有些扭曲,雙目圓睜,他見眾人看向他便大聲說道:“今日的書便說到這,各位請回吧!”
一聽這話,不但聽說的人不樂意了,便是那說書的人也有些不情愿,但又好似吧敢得罪這男子,也不好發(fā)作,只立在一旁不動彈。
“咦?不是還有一位美人沒說到么?怎地不說了?”
“對啊,明明說好了,今日說兩美的嘛!”
年輕男子此時稍稍冷靜了些,他自口袋中掏出一把碎銀子,往人堆里一撒,冷聲道:“賠你們錢便是。”
待那些人都去哄搶那銀子去了,他將說書人拉到一邊,遞上一錠銀子正色警告道:“以后不許再說蘭沁的事。”說完他一甩衣袖正要離開,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折回來俯身到說書人耳邊輕輕說道,“凝雙雙已經(jīng)死了,傳聞沉玉郡王要追封她為王妃。”
說書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年輕人急匆匆地離開的背影,驚訝得半天沒有回過神來。良久才看著手中的銀子,喃喃自語道:“百花宴四美只能說兩美,那還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