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許久,一直如玉雕般的劉玉慢慢回過神來。他收回空洞游離的目光,緩緩低下頭看了一眼懷里的凝雙雙,而此時的凝雙雙早已沒了氣息。
她精致的容顏上泛著死亡的慘白,衣服上卻是大片大片慘烈的刺目的鮮紅。這一對強烈的色彩對比使得她看起來異常美艷,劉玉甚至覺得這一刻的她比她活著時的任何一時刻都要美,美得讓他有一絲絲恍惚。
當年,當他意外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世時,多少彷徨,多少無助,又有多少的惶恐,更多的是不甘。
為何,為何要將他置于這種地步?
不能怪他的,都是他們逼的。如今箭在弦上,誰也無法阻止他了。
想到這,劉玉將手慢慢攥緊、攥緊再攥緊,直到指甲將手心劃破。
他抬起頭,幽深的目光看向窗外,然后將凝雙雙摟緊,底下頭在她耳邊輕輕說到:“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你說得對,我具有天人之姿,天人之姿!我會讓你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天人之姿!”
突兀的大笑聲驚起了剛剛清晨起來覓食,停歇在院落里的鳥兒,它們驚慌地撲棱起翅膀飛離沉玉王府。
臨近黃昏,一輪斜陽懶散散地照著大地,原本就金碧輝煌,莊嚴肅穆的皇宮好似披上一件輕紗,顯得柔情似水,格外嫵媚。
宮門口站著一名上了年紀的宮人。
他在門口伸長脖子張望,似在等什么人出現。好一會兒,宮人張望的方向才緩緩出現一頂八抬大轎。那工人一見轎子頓時喜上眉梢,趕緊一溜煙兒地迎了上去,沖著轎子恭維道:“王爺您可來得真是時候,再晚些宮門就要下鎖了?!?/p>
轎子緩緩停下,但里面的人卻沒有一絲要下轎的意思,轎內的人也不著聲。宮人有些著急了,正要上前,卻被轎夫攔下,以眼神示意他不能驚擾里面的人。
伶俐的宮人此時也覺察到氣氛異常,他急忙后退幾步,正聲道:“太后在后苑報瓊亭,郡王請吧?!?/p>
宮人話音剛落,卻見眼前一襲白影閃過,抬眼望去只見前方一襲白衣飄然,出塵得讓他恍若見到世外仙人。
正在亭中觀魚的劉娥見到,一襲白衣的劉玉飄然而至,宛若踩著云彩從天而降,有一瞬的失神,待他走近站定后,才揮手讓宮女都離開。
她緩緩起身踱步到亭邊,將手中魚食,撒入池中,背對劉玉幽幽嘆道:“你從穿白衣進宮,今日怎地又肯穿這顏色了?”
劉玉鳳目微微一挑,冰著一張玉臉,不說話。
“當年他獨愛這顏色……”
“他早死了!死了很久了!”劉玉突然冷冷打斷劉娥的回憶,然后又恨恨地說,“不要在我面前裝出一副深情的樣子,你對他早沒了情義。你們一個為了富貴能獻出自己的女人,一個為了榮華就拋棄自己的兒子,你們都……”
“啪!”的一聲,劉玉臉上挨了一個耳光,白皙的臉上浮現五個紅紅的印子。
“放肆!”
劉娥柳眉倒豎,鳳目含怒,渾身散發出懾人的氣息。
“誰都有資格說,就你沒資格!”她長嘆一聲,將怒氣壓下,溫和地對劉玉道,“玉兒,過去種種無論對錯,已經無法逆轉。姑母也是為你好,許多事情不能強求的?!?/p>
劉玉低頭不語。
“玉兒,今日找你來便是告訴你,姑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你不準這么做!”
“姑母說什么,玉兒不明白?!?/p>
劉玉繃著臉裝糊涂。劉娥劉娥精致完美的臉上浮現一絲慍怒,她挑起秀眉從袖子中摸出一塊玉佩,對劉玉道:“你要找的東西在這兒!你父親當年為了這東西設計毀了一家一對好姻緣已是罪過!你又要用這東西來害世人!你……”
看到劉娥手中的東西劉玉愣了一下,鳳目中涌上些許落寞和幾多愁緒。他怎么料到,尋尋覓覓、翻天覆地找了許久的東西竟然一直在身邊?
“姑母許了凝雙雙什么,讓她竟然將這東西給了你?”
“你的王妃之位?!?/p>
劉玉難以置信地看著劉娥,好似不相信她的話。劉娥將玉佩重新放入袖子中,抬眼瞟了一眼劉玉,臉上多了幾分無奈,她輕哼一聲,道:“不相信么?有的時候女人就這么簡單!她知道自己活著是沒有資格成為你的王妃,你也不會立她為妃,所以才來求吾?!?/p>
“何必……何必……”
像是受了什么打擊,劉玉挺直的腰板兒微傾,整個人一下失去了依靠般。
見他一般模樣,劉娥鳳目中閃動著些許不忍,慈愛地喚道:“玉兒,吾知道雙雙沒了你傷心,你要體諒她的一番心意??!她也是為了你好,怕你做錯事??!”
遲了,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心里大叫著遲了,可劉玉面上依舊不動聲色,規規矩矩地對劉娥道:“玉兒知道了,姑母若沒沒的事,玉兒便告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