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草除根？你也是他的兒子，你也是他的骨血，你難道要將自己也除了么？他當初連自己最心愛的人都舍得傷害凌辱，你不認兄弟又算什么？老身也只是抱有一絲僥幸，想賭一下而已。”

“季夫人，多說無益。如今你們還有什么籌碼來跟我談條件？告訴你，季玄蒼涉嫌雇兇殺人，已經被收監。若想要他活命，自己想辦法吧。可以提醒你一下，現在證據確鑿，且有四名證人，還有他的親筆信件。憑著季夫人這十幾年的人脈，應該還是有點兒希望的。”

蕭陌說著一甩衣袖就要轉身離開。范玉影卻不緊不慢地端起茶杯，看著那淡黃清香的茶水輕輕說道：“蘇氏綰娘不是蘇氏綰娘，她是一個異世的孤魂……”

剛到門口的蕭陌身子一僵，猛地轉過身來，震驚地看著端著茶水在鼻子間嗅聞的范玉影。

范玉影掀開眼皮抬眼看了看蕭陌，滿意他此刻驚訝的表情。她微笑著起身慢慢走到窗邊，轉身看著蕭陌說：“那個在蘇氏身體內的靈魂若知道誰將她引到這來的，會有什么樣的表情呢？會不會和你一般震驚呢？老身有點想知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蕭陌抿著唇，努力做出一副冷靜的模樣，但藏在衣袖里的攥緊的雙手卻微微有些輕顫。

“這個秘密是不是可以換我蒼兒的平安呢？”

蕭陌一雙深眸冷冷看著范玉影，沒有回答，但是范玉影已經從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她繞過蕭陌，站到剛剛蕭陌的位置，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良久才轉身輕輕說道：“那幾年他突然不回家，終日在外面游歷，老身不放心派人跟著他。然后他回來后竟然要將家業傳給你，還讓你必須娶蘇氏，老身不解又派人去查了下，便發現了他與那道人的交易。”說到這，范玉影轉頭認真地看了看蕭陌，然后厲色說道：“季霄云對你真是好，寧愿舍去十年壽命也要將那異世的魂魄替你引來。他知道我不會遵守他的遺囑，便想讓那異世之人幫你奪回他留給你的一切。他可以說對不起任何人，卻唯獨沒有對不起你季玄青！”

是啊，當初季霄云費盡心思引來那魂魄不但是想幫他謀奪霽月山莊，更為了他能創造一番事業，也為了讓那豁達聰慧的人將他心底的仇恨抹平。這些都在一封書信里寫得清清楚楚，季霄云為自己做的這些，他蕭陌又怎么會不知道。原本他十分厭惡季霄云的這個安排，他覺得自己不需要什么異世魂魄的協助也一樣奪回他該有的一切，只是如今，他卻又有些慶幸，慶幸季霄云將她帶到他身邊。

“呵呵……他千算萬算恐怕沒算到你這么恨他，想要毀掉他的心血，更沒想到老身根本就不愿意讓蒼兒與你相爭！他真是白費心機！害了蘇氏綰娘一條命，也害你恨了半生。”

蕭陌眉心微微一跳，他微瞇著雙眼，盯著范玉影道：“你想換季玄蒼的平安？可我如何信你？若我放過季玄蒼，你卻將這消息公諸于眾或者告訴她，我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范玉影凄惻地笑了笑：“放心，老身想要蒼兒平安又怎會失信于你？老身用自己的性命加上這個秘密，一并換蒼兒平安得了。這下，你該相信了么？”

“這么說來，我現在便將你滅口豈不更好？”

蕭陌陰惻惻地笑著，看著范玉影。

“呵呵……蕭陌，季玄青，墨玉郎君！你是不是把老身看得太蠢了些？”范玉影不怒反笑道，“老身來這之前寫了封信交給信得過的女史并告訴她，若三日后不見老身回去便將信中秘密公諸于眾。”范玉影說著，挑眉看向蕭陌，挑釁地問道，“不知道足下對老身這一安排是否滿意？”

雖然料到她早有安排，蕭陌仍舊有一些煩躁。他不喜歡被人要挾的感覺更不喜歡別人拿這個秘密來要挾他，他大半生的心愿已經達成，而他原本以為自己窮盡一生也不敢奢望的事情也觸手可及，他又怎么愿意在這個時候出現紕漏？

他不敢賭，也不愿賭。

“足下可有決斷了？”

“只求季玄蒼平安？”

“是的，只求季玄蒼平安一生。”

“你如愿了。”

三日后原本關押在江陵府大牢中的犯人季玄蒼突然暴斃，緊接著一日之后曾經的江陵府第一山莊霽月山莊突發大火。據說這場火整整燒了三天三夜，火勢兇猛，將這百年山莊燒成一片灰燼。但官府稱山莊內只發現三具女尸，從未燒盡的服飾穿戴來看應該是山莊的三位夫人。

此后霽月山莊的所有產業自然是全部被墨跡商號收入囊中。

霽月山莊的百年基業就這么毀于一旦，從此江陵府再無霽月山莊。

人們紛紛猜測這場大火到底是因何而起？怎么會這么突然？大火過后不見一個女史小廝的尸骨又是怎么回事？那些女史小廝似乎是提前遣散了，那么這場火很可能就是三位夫人中的其中一位放的吧？

那場大火之后的第七日，天色剛剛蒙蒙亮，一個嬌小的身影跪在蒼暮山下，一邊往火堆里燒紙，一邊輕泣著說：“大夫人，奴給您燒了些下面要用的衣物，您還需要什么記得托夢在告訴奴。”她抽抽搭搭地哭了一會兒，又從衣袖中拿出一封信，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大夫人您那日說三日后您若不回來就讓奴將信交給季二公或者少主，可您當日回來了，奴是不是可以不管這封信了呢？況且現今少主也……也……不在了，季二公又不知去向……這信……不如，不如奴將這信燒給您得了。”

她說著將信遞到火堆上，那燃得正歡的火苗，一碰到紙質頓時氣焰更高，“哧”地一聲將信封點燃。信封上突然騰起的火光將愣神的她嚇了一跳，她猛地將書抽回來，把信封扔到火堆旁，跳上去使勁踩滅上面的火苗。

她伸手撿起地上已經被燒了一個小角的信封，一邊拍拍上面的灰塵，一邊喃喃自語道：“還是找個識字的人先看看寫的什么再燒吧，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