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細尖的聲音拔得老高,硬生生給沈茗惜激起許多的緊張來。也不知先叫弄月逐星她們起來,自己倒也是有點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這時才知,到底是有著天家的威嚴。
但見弄月逐星也顧上禮數,趕忙的從地上蹦起來,攜著沈茗惜急急地往屋外趕去,來至大殿前,弄月逐星二人慌張的把沈茗惜按著坐下,沈茗惜也沒了主意,就任由她們把沉甸甸的鳳冠架到她頭上,不必說的定是富麗堂皇而珠光寶氣,只是很沉重,哪怕試戴過許多次,仍覺得在這個冠實在是太重。
那樣的重有點壓著人喘不過氣來,好像是在告誡著,若要到那樣的地位上,就必要付出那樣多的相等價的東西。
嫁衣裙襦的后擺極大極長,漫漫的從殿門口的臺階上一片的鋪滿,鮮艷的紅色舉目皆是,浩浩蕩蕩之感。弄月逐星兩人左右攙扶著她,這大婚的第一件事,便是王上親駕來迎。
殿前的空地上一隊的人馬望不到頭,執華蓋的在前開道,清一色的亮紫,執扇的其后,約莫有上百人,壽字喜字夾雜在紫金,純明黃,單色暗紫之間倒是格外醒目些,之后幢幡旗,都一一排布的整齊,緩緩的走過瀟泠殿前,正中間出現的便是一座玉輦。
圓蓋方座,其中輦蓋為青色,上面有四塊圓版玉裝飾和一金色圓頂。玉輦的四周承吊以鏤金垂云,下端為金云葉。幨帷由兩層青緞制成每層相間有褶裥,上面繡著金云龍,另有四條黃絨制的細帶,綁在座位的四個角。
五月中旬的沁空已是微熱的了,于是輦門則不用青氈門幃,而是換成珠簾,座亭上窄下寬,座有二層綴版,上方繪有彩云,下方繪有金云,四周環以朱欄,相間裝飾著金彩,欄內也是鋪有花毯。云龍寶座在座亭中間,元悠正坐于其中,一手搭著座手,其上立著一只鹿,栩栩如生。
“請上輦——”司禮的太監見著沈茗惜已在輦前行完跪拜之禮,立時開嗓大喊。而除了他的聲音之外,一切都是冷冷沉默著的,只有風吹幡旗獵獵的聲響,一下一下,打進沈茗惜心里,讓她更加的惶恐。
元悠起身下輦,一身禮服的精心裝扮,比尋常時候更顯出些貴氣來,臉色倒是平靜如常,看不出喜惡,沈茗惜看他一眼,便微微松一口氣,好歹他沒有冷臉相向,這大婚的時候還是給面子的。
明明禮數上是該王上說聲請才是,但元悠只是伸出手來,沈茗惜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他抓起手,拉進玉輦中去,珠簾噼里啪啦的打在她的鳳冠上,她只得用一只手扶著,怕它落下,情形動作委實狼狽了,但這一下之后,心里的緊張倒是去了五六分了。
玉輦中的設置也是極盡的奢華,寶座左邊放著銅鼎,右邊置有佩劍。前有四根轅,中間兩根轅各長,左右兩根轅稍短,轅兩端分別稱著金龍的首和尾。抬起玉輦時需要用納陛五級,由三十六人抬。
玉輦前面有十匹儀仗馬,各個馬匹上都裝飾著鎏金嵌紫的馬飾品,其上坐著都是手執弩具的王族兵衛,輦的兩側有捧著拂塵,金爐及香盒的人,弄月和逐星卻是不得隨行的。
沈茗惜坐在輦中,想著禮司長教她時說過,在這樣大婚的隊伍中應該會有鹿隨行,因為鹿是日照王朝的圖騰,沈茗惜本想見識一下,奈何現在的狀況,同坐一處,是和元悠靠的極近,而元悠端坐的極其莊重,目不斜視,她也不敢動彈,只能是望著前頭色彩斑斕耀目的旗幟幡幢,忍受著頭頂鳳冠的沉重。
這一條浩大的隊伍似流水湯湯,漫延開了,終于出了帝宮的正大門。
順著沁空陽城上的官道走去,道兩旁雖說是已有了官兵的駐守,但也耐不住老百姓們的熱情,一簇簇一群群全擠在道路的兩旁,看著這陣勢都不住的發出一聲聲吃驚的聲響來,沈茗惜見了,也覺得這還真是熱鬧,歷代的大婚皆是如此,在沁空陽城沿官道一圈,接受萬民的祝福同時,也走向陽城中的祈福之壇完成大婚。
記得禮司長跟她提起這個祈福之壇時,她還特意問過。因那次與陸辭一道來的沁空,雖是急急的進宮,但也是沿著官道走來,怎么就沒見著這個祈福之壇?之后禮司長才告知她,這個祈福之壇平日里多事用為觀星占卜一事,建的極高,算的上是整片大陸上最高的一點,但是建的不大,而沁空水汽多聚而成霧,升至上空,所以若非有心人抬頭去尋,一般是難以發覺的。
那時沈茗惜聽后還不以為然,認為只是另一種形式上的夸耀王權吧,然而今時今地,當隊伍齊刷刷的停止行進時,玉輦正好時對著那一條臺階,由不得她不驚訝,果然是高高在上,眼望著臺階而上,卻也望不到頂似的,臺階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鋪就而成,并非是沁空地面上多鋪設的末海紫英,而是雪白的顏色,十分清簡神圣的樣子。
“請登壇——”又是司禮的太監見輦已停穩當了,便是一聲喊,抬輦的三十六人齊整的躬身單騎跪下放下輦,沈茗惜坐于其中,竟是感受不到絲毫的震動,元悠看了她一眼,便率先起身,一腳踏出輦外,一手還不忘伸出又抓起沈茗惜,一同拖她出輦。
竟是要步行上去!沈茗惜站立在元悠的身邊,看著那像是筆直向上永無盡頭的臺階,心中是苦笑不已,她那時還奇怪,為何教授禮儀的課上還有規定每天的晨練,每天的散步呢,原來在這等著呢。
沈茗惜本就走的慢,再加上鳳冠沉重,在像是要登天的臺階上,就漸漸的從二人并行,到落在了元悠的后面。
“還剩不到一半了。”突然地,沈茗惜聽見元悠的聲音從上頭傳來,話語之間雖只是稱述語氣,但她仍是聽出些好意來,見著元悠的腳步也放慢了,她便快走幾步追了上去,偏了頭朝元悠感激的笑了笑。
元悠像是沒看見,仍舊自顧自的往上走去。
這時下方的禮樂之聲縹緲的傳了上來,有鼓點打的十分急促倉就,而鑼聲喧喧,竟似有點尋常百姓家嫁娶的味道,到底是喜慶吉祥的,只是傳到沈茗惜的耳中,只剩下余音兩三點,聽在心里,卻覺得是婉轉凄涼了。
文武百官這時已齊聚保和殿,大婚開宴晚,但卻萬萬不可晚來,不然可是大不敬。都是幾個相識的,說得來話的,同個派系的,便各自分好的桌了,陸辭是照例坐在頭一桌,與童杏遙左右的,以往活躍而風趣的御史大人,今日卻不插一句,叫童杏遙覺得奇怪了。
不出三日前云華宣布獨立于王朝之外,倒是會選時候,整個沁空正為大婚忙的焦頭爛額,王上縱然氣的在東來殿里摔了一個瓷杯,但是到底是沒派出王族軍隊,畢竟大婚時節,王都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陸辭不知所以的摸上了腰間的玉絳,眼神忽的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