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天昏昏沉沉的,似乎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周箏站于門外,雙手環抱著身子,看著癡癡凝望的兩人,沒有吭聲。
“你真的要回去?”麟王緊握著拳頭,手背上青筋畢現。
羅若欣點了點頭,上去抱住他說:“王爺,要保重自己,快要入冬了,切記要加衣啊。”
溫聲軟語一點點的落在麟王的心頭,他身子有些僵硬,低下頭看向眼前的女子,四個多月的時光,她的身姿似乎變得纖細了一點,微圓的小臉不知從何時開始漸漸變成了瓜子狀,這般模樣的她更漂亮,更風情,卻讓人感覺更憂傷了。
咳咳咳,幾聲咳嗽聲響起,葉鶯雙手放置在喉嚨之間,看著兩個依依道別的人,臉色陰沉。
羅若欣心頭一緊,雙手快速的放開,低頭不語。
周箏走到她的身旁,撫上了她的手,嘲諷的笑了笑:“看來王妃的喉嚨不太好,不過舍妹也許會是你的靈丹妙藥,但愿此番離去后,王妃能福壽安康,無病無痛啊。”
麟王爺目光不改,看向沉默的羅若欣,感受到她心頭的那一絲絲的恐懼,想起往事,他喟嘆不已。
仍記得當初第一次見她,穿著一身素白色的衣裳,站在人群中,被幾個男子輕薄似的碰撞了幾下,反倒一臉歉意的去賠禮,這般謹小慎微的模樣曾經是他的最愛,曾經是他憐惜她的源頭,可是此時他卻希望她能抬起頭,像羅三千一般的尖銳起來。
周箏把簾子放下,示意轎夫離去。
看著距離稍遠的轎子,周箏看向麟王沉聲說道:“王爺,我們就此離去了,若是你對我若欣還存在一絲念頭,希望你真心實意的為她來跟我說,我在羅府等著你,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明白她,能為她多費點心思,替她遮風擋雨,為她披衣蓋被,而不是讓她為你憂心成疾,還要承受別人非人的對待。”
“你說什么呢!”葉鶯怒目相對。
周箏擺了擺手說:“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心中有數,就一破官,我還不放在眼里,羅家雖不濟,卻也尚未腐敗成墮落至人人可欺的地步。”
“我葉鶯光明磊落。”葉鶯正氣凜然的說著,眼睛看向葉歡,只見她神情有些閃縮,她心中感到一絲不安。
周箏從懷中掏出一個盒子,扔到墨飛麟的手中:“這樣的臨行禮物,別具心思啊,我替欣兒謝謝你們王妃了,不過她還用不著。若是在不知收斂,敢對她動手動腳,俗話說的有錢能使鬼推磨,我不敢保證,王族的威名到底能不能震懾住我的怒火,我更不清楚,區區一個朝官是否有三頭六臂,躲過無情的暗殺,這是提醒,也是威脅,你們好自為之。”
語畢,轉身而去。
低頭思考了一瞬間的墨飛誠,看向墨飛麟說道:“我不放心,還是得跟隨一趟,三弟你好好照顧寧兒,改日我登門再敘。”
墨飛麟心中也有幾分掛礙,此刻聽聞墨飛誠的意向,瞬間松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看著他說:“二哥,謝謝。”
墨飛誠笑而不語,他為何而去他心中有數,值不得墨飛麟這聲謝謝,看向著轎子方向他拔腿狂奔,高聲叫道:“千兒,等我”
“誠哥哥,我也走。”鳳蕭然本就是為了墨飛誠而來,此刻見到墨飛誠要離去,自然也不甘落后,高舉雙手忍受著一身的疲憊,快速的追趕而去。
幾人的身影遠去,墨飛麟才回過頭看向葉鶯,看著手中的檀香木盒子,問道:“這是何物?”
“香囊罷了。”葉鶯輕聲說道。
墨飛麟并不相信,手一揚,盒子打開了,里面靜靜的放著一個錦袋,氣味芬芳。
“爺,我何時曾欺瞞過你呢,就為了幾個外人,你如此待我,到底置我于何地啊。”葉鶯哀怨的說道。
墨飛麟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而后把手中的盒子一扔,無聲的走入府內。
他轉身之際,葉鶯狠狠的掃了一眼畏畏縮縮的葉歡。
葉歡皺著眉,苦惱的說:“誰知道他們還能發現啊,我這還不是為了姐姐你。”
“下不為例,羅若欣雖弱,她家姐卻是個狠人,既然他們如今已經離去,可能的范圍我們不要再招惹到她們了。”葉鶯說著身后的長劍揮舞著,把地上的香囊挑起,唰唰唰,幾道劍光閃爍著。
香囊四分五裂,從中飄揚出不少的花瓣以及滿地的芳香。
墨飛誠跟上周箏,問道:“剛才那是何物?”
周箏看了看前方的轎子,把聲音盡可能的壓低:“是香囊,但是里面摻夾著一些紅花。”
“紅花,那是什么?”墨飛誠有些懵懂。
鳳蕭然微楞,而后神情釋然,看向周箏說道:“令妹懷有身孕?”
周箏點了點頭,故意的放慢了一下自己的腳步,離轎子距離更為遙遠后才說:“所以我才更不能把她留在此地。”
“什么意思啊?”墨飛誠仍舊不懂。
周箏有些不想解釋,近日來她的腦海中時常閃過一些往事,大概是原主的記憶,其中這樣東西占據著很大的一部分記憶,這一切讓她感到相當不快。
“誠哥哥,紅花是一種藥,大量服用能使女子永遠斷絕為母之樂,小量使用能讓懷孕的女子生命垂危,有滑胎的可能。”鳳蕭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很用心的為墨飛誠解惑。
墨飛誠傻眼了,這樣的東西他還是第一次聽聞,女子間的爭斗他見過不少,卻從沒有料到還能如此陰狠毒辣。
想來有幾分心悸,墨飛誠看了看轎子,低聲說道:“你做的是對的。”
“怎么,安慰我?我沒有那么仁慈,我一開始確實是存著把妹妹奪回來的心態去要求你弟弟放人的,而后發現了這樣的一件意料之外的事,讓我更加堅定了想法罷了。”周箏說道。
“不論如何,都是對的。”墨飛誠看向前方的轎子,欣慰的笑了笑,想起前幾日聽聞慧妃落水的緣由后他莫名的不悅,此刻的他釋然了不少:“我知道你是不一樣的。”
鳳蕭然聽著他的話,心中有些不是味道,悄無聲息的轉移了話題問道:“你如何得知那是紅花的?。”
周箏眉頭皺了皺,看向她說:“也許是因為曾經以此為伴,久而久之也就對于它的味道特別有感覺了吧。”
“以此為伴?”紅花這樣的東西還能常伴身旁,你是想要斷子絕孫么?鳳蕭然完全沒有辦法理解這樣的行為。
周箏側著腦袋,腦海中閃過一幕幕熟悉的往事,其中有一個人的存在,然而這個人卻讓周箏怎么也想不起來他到底是誰,更加無法知道他長成何樣:“嗯,我還記得那時候我并不知道它是紅花,只是身旁有一個人喜歡它的味道,用他來洗澡熏衣,就連房間的檀香都加入了屬于它的那種芬芳。”
“那你?”鳳蕭然看向周箏的肚子,目光中有幾分同情。
“呵呵。”周箏沒有再說下去了,她也不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到底如何,所謂的大夫其實也沒有多高超的醫術,很多時候原本可以治療的疾病在這樣的一個世界都會被稱之為絕癥,周箏并沒有奢望她能是那個最幸運的人。
墨飛誠對于女子之事不甚精通,對于兩人的對話更是不能理解,所以此刻的他并沒有仔細的思考,也沒有發現周箏臉上一閃而過的黯然以及鳳蕭然同情的目光。
看向前方的轎子,周箏想著羅菲菲以及羅若欣,如今兩人皆有身孕,盡管不是她的孩子,卻也會有兩個小不點叫自己姑姑了,思及此處她欣慰的笑了笑,如此人生,既然別無選擇,還是隨心而活罷了。凡事皆無不可,一生快樂,于愿足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