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昱帝見到明玉這個陌生的女兒給他行大禮,居然有些不知所措,慌忙道:“起來……免禮,起來!免禮!”
他想要伸手去把明玉扶起來,卻忘了自己就站在高高的御座上,一個不穩,差點就摔下臺階!幸好崔公公和明玉各懷心事,沒有注意到皇帝的囧狀。
“咳咳!……”
天昱帝又咳了幾聲,從臺階上緩緩地走了下來:“女兒啊,父皇許久沒有見你了,今日見到你長大了許多,心中很是欣慰————以前都是父皇疏忽,忘了去看看你,你如今住在淑妃的永春宮吧?額!對了,上次淑妃說得了瘟疫的那個是不是你?昨天聽淑妃說你已經大好了?”
沒想到皇帝說話的語氣這么平易近人,在自己的女兒面前沒有丁點的架子。
此時明玉早被崔公公扶了起來,站立在殿中神色低落地說道:“是的。在與外界隔離的這段時間里,女兒更加體會到了父母親情的珍貴……所以病一好,就,就尋思著要見父皇一面。”
話音剛落,崔公公瞥一眼皇帝的神色,見皇帝眼睛里滿是對明玉的贊許和憐憫,知道自己此時不用再為明玉多說什么了。
“你身體才剛剛復原,應當多多修養才是,怎么可以在夜里跑出來,當心吹了風!”天昱帝責怪道。
他的話讓明玉心頭閃過片刻的溫暖:這就是父母對孩子的愛嗎?
“這么晚跑來看見父皇,女兒心里其實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明玉大著膽子,抬頭對天昱帝說道:“父皇,我想要搬到母妃以前住過的月華宮去住。”
天昱帝面帶疑惑,問道:“這是為何?淑妃待你不好嗎?”
他會問得這樣直接,明玉一時半會卻不能如實相告,因著對他了解不深,只好說:“是女兒自己想念母妃,想搬到她以前住的地方去。”
天昱帝聽了她這話,若有所思。
“皇上,公主她也是出于一片孝心……”崔公公又在一邊很盡心地給明玉幫腔。
明玉生怕皇帝不答應自己的請求,一想到以后自己將永遠在淑妃的陰影下討生活,對于皇帝的那點害怕早就不知扔哪里去了,只睜著一雙充滿焦慮的眼睛,迫切地看著皇帝。
…………
“好吧,既然這樣,朕應承了你就是。”
額?
答應了?!
明玉沒想到皇帝會答應得這么快,這么容易。她不知道今天的事,除了天時地利人和,還要加上她的運氣好。
天昱帝做了二十幾年的皇帝,腦子也不糊涂。只是因為宸妃的留下許多遺憾,他現在對明玉這個女兒充滿了愧疚,答應明玉移居,其實完全是出于一種補償的心理。
不過,不管怎么樣,明玉此次夜行的結果算是圓滿成功,回來的路上,她看著清風閣里面亮著的幾點微弱的燈火,終于可以舒一口氣了。
幾天后的一個早上,淑妃在永春宮收到皇帝的手諭,命其從庫房領一筆銀子去修繕月華宮,盡快讓病愈的明玉公主搬進去靜養。
淑妃收到這個手諭,立即恨得牙癢癢。
“娘娘,你說皇上怎么突然關心起小賤人來了?”方嬤嬤也跟在一旁表示不服:明玉這要是搬出去,那以后她找明玉的晦氣可就不大方便了。
淑妃本來用過午膳,正想卸個妝小睡一下,沒想到皇帝會在這時候給她這樣一個這樣讓人窩火的手諭,她接了手諭之后臉色鐵青,方嬤嬤知道,中午她家的這位娘娘要一定會氣得睡不著。
“哼!本宮怎么知道他抽什么風!興許是搭錯了筋!”淑妃這幾句話剛說出口,心里就有些忌憚,她回頭看了看屋里,見只有方嬤嬤一個在伺候,頓時放下心來,沉聲說道:“嬤嬤,你說……他是不是還惦記那個賤人?”
方嬤嬤心里也是這么想的,但是她不敢惹淑妃不高興,只能轉移淑妃的注意力,專門撿一些好的話說:
“娘娘的兩位公主都生清麗多姿,儀態萬方,皇上平日里不是最寵她們的?那個明玉生得瘦骨嶙峋,姿色比她那個賤人老娘還要遜色,她拿什么好跟咱們明秀、明珠公主比的呢?老奴看啊,是娘娘上次跟皇上說了瘟疫的事,他敬重娘娘,愛屋及烏,明玉那小賤人也跟著沾了您的光啊~”
淑妃聽了方嬤嬤的奉承,臉色總算是好了一些,但是她一想到明玉就要脫離她的掌控,自立門戶,心中就十萬個不爽。
“賤婦自以為死了就一了百了!哼!當年她竟敢跟本宮的爭寵……她算是什么東西!論家世、論資歷,她有哪一樣記得上本宮?!”
“是是是,就是說呢!她連給咱們娘娘提鞋都沒資格!”
“……不過就是一個會算卦的巫女罷了!”淑妃眼神惡毒地瞪著橙黃色的銅鏡,她現在的樣子太過陰暗,跟平日里在大家面前端莊大方的淑妃娘娘簡直判若兩人,只見她一根根拔下自己頭上的簪子,揚起鼻子重重地哼了一聲,很不解氣地說道:“她死了,她欠本宮的,本宮一定會從她女兒身上全部討回來!”
淑妃望著鏡面,回想起當年的種種,整個人像是魔障了一般,臉上露出猙獰的狠笑來。方嬤嬤知道這段往事是淑妃心中的忌諱,她見淑妃這副可怖的樣子,后背有些發冷,卻又不敢開口,生怕說錯了話沖撞了她,只低著頭收拾梳妝臺上的首飾。
“明玉啊明玉,你不要怪本宮心狠,誰教你命不好,投胎做了宸妃的女兒呢?”淑妃看著鏡中的自己,嘴里說的話像是巫婆在詭異地低語:“你放心……有本宮在,你這一生,都休想過上安生的日子!”
大中午的,永春宮里沒什么人走動,只有一條黑色的身影掠過淑妃的房間,悄無聲息地躍上屋檐,向著清風閣的方向徐徐而去。
“什么?你說的都是真的?淑妃她真的這樣說?……看來原主和宸妃的恩怨真的是很深啊!”
明玉躺在床上,望著趴在貓碗里狼吞虎咽的黑貓,笑嘻嘻道:“我以前沒發現,原來你竟然是一塊做間諜的好材料!”
“啊嗚啊嗚~~”黑貓舌尖上轉著一塊滾燙的魚肉,得意洋洋道:“那是……啊嗚……你也不想想我是誰!啊嗚!吃完了!”
它從桌子上輕盈地跳了下來,完美地降落到自己的貓窩里:“我看這個淑妃是你今后在后&宮生存的一大勁敵,喵嗚喵嗚!你可得悠著點,別讓人家三兩下就把你解決了!你是沒看見人家說話的那個狠勁,弄死你都不解氣的那種!”
“哼哼!她要動我,也得有那個本事!要不然,等我過了十八,先讓你這老貓解了詛咒送我回去再說!到時候留她一具空殼子身體,她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唉,我說老貓啊,在這期間你可得多去永春宮探探,我有了你這個超級間諜,存活的幾率高了一大截啊!”明玉從床上慢悠悠地爬起來,嗅嗅鼻子說道:“好香!看來肖青的午飯快做好了,喂喂,死貓,你還要來一點么?”
卻沒聽見黑貓的聲響,明玉跑到貓窩一看:哎呦我去!才說話的功夫,這死貓已經睡得四腳朝天了……吃完就睡,它到底是貓還是豬啊?
接下來的日子里,明玉在清風閣又住了小半個月,淑妃那邊派人通知,說是月華宮已經整頓好了,肖青把傳話的人送出院門,兩個人一只貓在院子里一陣欣喜。
淑妃雖然在暗地里很不服氣,但是明面上還不能推了皇帝派的差事,為了維持自己在皇帝心中一貫的良好形象,她倒是連夜趕工,憋著一口氣將月華宮修繕好了。
為了討皇帝的歡心,淑妃把殿閣布置的富麗堂皇,美輪美奐。明玉和肖青兩個在清風閣沒什么行禮,搬家那天只抬了幾箱子的衣服和銀兩,便帶著新來的侍從們大搖大擺地出了永春宮。
月華宮的規模比永春宮大一些,加上新添的十幾名宮女太監,住進去之后發現里面十分地寬敞:明玉和肖青、黑貓住在主殿,除去宮女太監的住所,其余三五個院子還空著。
當天晚上,明玉和肖青一起,帶著新來的人一起吃了頓進住酒,酒足飯飽之后,大家各回各房,踏踏實實地睡了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