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皇帝維護淑妃,明玉眼中閃過一陣失望:原來皇帝和淑妃夫妻多年,卻還是絲毫沒有察覺出淑妃賢惠面皮下的丑惡嘴臉。
“父皇,生辰玉女兒真的沒有拿過?!泵饔衿届o地說道,聯想自己從小就無父無母,就連穿越了,原主也是個和父母緣淺的,她心中感觸,胸腔里抑制不住地涌上一陣酸楚,紅著眼圈說道:“自古以來女兒家一向看重把自己的名節看得比性命還要重要,我若是今日聽從娘娘的話,搜了身,就算是清白的,也難免會被人說閑話……背上這不好的名聲,父皇讓女兒今后如何自處?”
皇帝看出明玉的委屈,急忙安慰道:“你莫急,父皇知道你的顧慮。”他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一時說不出對策來。
明玉謝過皇帝,只身站在臺階之下。
淑妃看皇帝的態度已經隱隱偏向了明玉,知道自己再堅持搜明玉的身是不大可能的事,只好在一旁怏怏不說話。
宴會上一時陷入了沉默。
此時張才人被幾個侍衛拖到臺階下面,還沒走遠。
淑妃本來許諾過,事成之后,將她從正六品的才人提拔到從五品的美人。這對于一直無緣圣寵、在宮里無權無勢的張才人來說,提升份位可算是個致命的誘*惑。所以她這次為了配合淑妃,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的。但這會兒見淑妃遲遲沒有搜身成功,張才人擔心自己這一押送下去,就從此永無出頭之日,頓時心中猶如鍋邊上的螞蟻,焦急萬分。
趁著侍衛們松懈,張才人忽然大呼一聲,拼命擺脫了幾個侍衛,風一般沖到明玉身前!
席位上的人發出一陣嘩然之聲。
“玉!……玉就在你腰帶上!你敢不敢讓我搜搜?!”張才人氣喘吁吁地說道,眼睛瞪得睜圓,乍一看像是要吃人似的。
嘖嘖,這算是什么事兒!搞嫁禍的人倒是比她這個受害人還理直氣壯的,明玉想想,也是醉了。
“敢,我有什么不敢的?!睙o視眾人齊刷刷的眼神,明玉毫無畏懼地張開雙手,彎嘴笑道:“只是張才人,如果本公主身上沒有你說的玉,那你該對我、對今天在場的所有人作出個什么樣的交代呢呢?”你一定要搜、你非要這么堅定地要嫁禍我是吧?很好!我給你搜!只是搜完了,你可得付出應有的代價!
明玉本來只想小小地警告淑妃和張才人一番,維護自己的尊嚴。沒想到人家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非要把自個兒逼進死胡同里。
張才人這個時候哪里聽得進明玉最后的警告,胡亂說道:“你先讓我搜!”
她眼睛盯著明玉腰帶上的那一點翠色,一雙手如雞爪般張開,飛快地伸過去狠命一扯!
“哈!就是這個!……哈哈哈!我就說是你偷的嘛!……”
張才人把玉拿在手上,狂笑了幾聲,忽然察覺不對,低眼一看,卻發現手上拿著的是枚蘭花型的玉墜子,上頭還吊著根綠色的流蘇。
這絕不是生辰玉!
生辰玉不是這個形狀的!
生辰玉上面的繩子是紅色的!
“啊?。?!————不可能!……怎么會這樣?!”那玉分明是她親手藏進去的??!怎么會變成個蘭花玉墜?!
張才人眼神顛狂,霎時間,腦袋里第一個反應就是:完了!我要死了!
她看著明玉,眼中露出惡毒的光,嘶聲道:“一定是你動了手腳!一定是你動了手腳對不對?!”
張才人嘶喊著,呲牙咧嘴就要撲上前去撓抓,明玉側身一退,巧妙地躲開了。張才人被幾個趕上前來的侍衛堪堪架住,一個侍衛怕她亂說話,悄悄拿出一塊布堵上了張才人的嘴巴。
“唔!……嗚嗚!”
張才人嗚嗚呀呀地做困獸之斗,望著淑妃拼命瞪眼。然而,淑妃的眼神已經望向別處,不再看她。
“拉下去?。。〗慌c掖庭令審問!”天昱帝喝道。
侍衛們趕緊把張才人脫了下去。
天昱帝環顧了一圈筵席上的眾人,最后,他的視線落在了淑妃的身上。
事情敗露,卻不知皇帝有沒有疑心到自己?淑妃從沒像現在這一刻如此地害怕皇帝的眼光,那眼光仿佛帶著千年寒冰的冷氣,一點一點侵入她的骨髓,淑妃眼中露出一絲慌亂,囁喏道:“皇上……”
皇帝面色凝重,正要開口,突然見席位間的,有一個女子抱著只黑色大貓,風風火火的就往臺階的御座上跑來,她一邊跑,一邊驚喜地沖著皇帝喊道:
“父皇!父皇!明慶小妹妹的生辰玉找到了!您快看,就在這貓兒的嘴里!”
皇帝定眼一看,來人是淑妃的二女兒明珠公主。
“明珠,你說什么?生辰玉在你這里?”皇帝問道。
淑妃一聽這話,嚇得臉色慘白,趕緊上前拉住自己的女兒,呵斥道:“明珠!你胡言亂語什么!生辰玉怎么會在你身上?!”
又轉頭對皇帝解釋道:“皇上,明珠她小孩子胡說著玩的,您可別當真————明珠她晚上剛從外祖家回來,本不打算參加今晚的宴會,生辰玉更是連見都沒見過的?!?/p>
說完,護女心切地把明珠擋在身后。
明珠公主卻不領她母妃的情,一度掙脫了淑妃牽扯,幾下就跳到了皇帝的面前。
“母妃你才是胡說八道呢!這生辰玉我哪里沒見過?以前不是收在父皇那兒的么?”
淑妃抓她不住,只能在在邊上干著急,那明珠公主嘟著嘴,把手上大黑貓往皇帝面前一送,說道:“父皇,您看吶!生辰玉原來是被這只貪玩的貓給叼來玩啦!女兒本來在永春宮一個人無聊,就想到婕妤娘娘這里來湊熱鬧,沒想到在路上碰見這只貓……啊呀,女兒一見它嘴里的玉,就認出來了,想著明慶小妹妹周歲禮要用的,就馬不停蹄地給送了過來!”
見天昱帝聽得連連點頭,明珠公主更加嬌嗔道:“父皇!父皇!看明珠這么乖巧懂事,您該怎么獎賞我呀?”
眾人看那黑貓被明珠公主抓在手上,嘴里果然叼著一塊閃閃發光的玉石。
皇帝面色多云轉晴,笑道:“好好好!你做的很好……你想要什么,只管和父皇說!”
淑妃一看那玉,頓時提著的一顆心都放了下來,偷眼見皇帝面色柔和,滿嘴夸獎明珠,仿佛剛才那道冰冷目光只是她自己的幻覺。
明玉看著御座邊上的黑貓,心中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嘿!這老黑做事還真是靠譜!讓它送到淑妃身上,它卻送到淑妃女兒身上去了!還好明玉只是打算嚇唬嚇唬淑妃,要不然,她若是指望這只貓來嫁禍淑妃,恐怕今晚被交與掖庭令處置不是張才人,而是她明玉了!
黑貓躲在明珠公主的懷里,因為沒有完成任務覺得沒臉,縮著個腦袋,不敢看明玉。
“呵呵,原來是這小畜生做的好事~~~”
莫婕妤話里有話,笑吟吟地說道:“這一通折騰,可把臣妾嚇破了膽兒,還好皇上賜的玉回來了,只是誤了明慶明慶周歲宴的吉時?!?/p>
哎呦,這賤人在罵誰小畜生呢?!
淑妃聽出莫婕妤話中的挑釁,心里一陣翻騰,但是礙于目前形勢不利,面上只能溫和地說道:“失而復得,可見咱們小公主是個有福之人。”
莫婕妤意味深長地笑笑,將生辰玉拿了過去,吩咐宮人給小公主戴上。
生辰玉既然不在明玉身上,那么,對于剛才對明玉咬著不放的淑妃和張才人來說,無異于是當眾打臉了。這個不消莫婕妤講出來,大家也是看得仔仔細細。
天昱帝在上頭說道:“明玉你受委屈了?!?/p>
明玉在底下淡然回道:“謝父皇關心。今天這事本是誤會,只是女兒不明白:我和張才人今天第一次見面,私心想著也并沒有得罪過她,為何剛才玉石不見的時候,她要死死咬定是我偷了玉石呢?”
同樣是自己的女兒,同樣是十五六歲的年紀,淑妃的明珠公主無能憂無慮地窩在自己膝下撒嬌,而明玉這個女兒,卻要為維護自己的清白而據理力爭,要為搬到生母的宮殿而半夜偷偷來面見自己……
皇帝想:孩子沒有生母,養母再好,總歸是不一樣的!更何況淑妃這個養母,她真的是對明玉視如己出的嗎?
皇帝心里有了疑慮,看著明玉不禁聯想起了她母親宸妃溫柔的身影,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憐憫,對明玉說道:“你放心,凡事有父皇給你做主。崔公公!你傳朕的口諭:張氏言行無狀,膽敢污蔑公主,先廢除才人的名分,待掖庭令嚴刑審問之后,再行定罪!”
崔公公領命而去。
淑妃在一旁也訕訕說道:“臣妾也是關心則亂……”
皇帝看都不看她,只說道:“開宴吧!”
話音剛落,清雅祥和的宮廷禮樂再度在景合宮演奏起來。
由生辰玉的引發一場風波算是落下帷幕,而經過今晚的對峙,明玉與淑妃之間長達數年的拉鋸戰,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