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昱帝之所以會和殿中的眾人有著截然不同的反應,其中有兩個重要的原因。
其一,黛黛雖然產下皇子有功,但是她在天昱帝心中始終是殺害他與蘇璇骨肉的兇手!本來聽說黛黛難產危險之時,天昱帝心中還有一絲惡毒的慶幸————只要她生下孩子后死去,那么來日皇帝將這兩個孩子交給別的妃嬪養著,在蘇璇面前也算是有了個交代:他并沒有縱容殺害他和蘇璇孩子的兇手逍遙法外啊!
其二,在天昱帝心中,黛黛是無足輕重的。當日蘇璇小產一事,天昱帝大發雷霆,甚至想要當天處死被人誣陷的黛黛,也幸虧黛黛運氣好,關鍵時刻被盧太醫查出喜脈。因為身懷龍裔才暫時逃過一劫。現在黛黛不僅生了皇室里一直稀缺的皇子,還一次生了兩個,這在宮中不得不算是大功一件,就算是她之前犯了罪,也足以拿這個來抵消了。
天昱帝對黛黛的感情沒有對蘇璇那樣深厚,這話說起來有些殘酷,卻是不爭的事實。后#宮的孩子們那么多,并不是每一個孩子都有機會得到他這個父皇的關愛,孩子們能不能得到天昱帝的關注,完全是取決于天昱帝對于他們生母的喜好程度。
明玉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因為天昱帝對其生母的一往情深,這也使得明玉在后#宮的生存容易許多。
當然,前提是明玉能活著去和他相認了才行。
宮里的孩子那么多,天昱帝當初把明玉放在淑妃那里養著,是怕自己見到明玉就想起不幸死去的宸妃而難過,于是一直避開與明玉見面。這避著避著,他老爺子竟然就選擇性地遺忘了……幸好明玉冒險去勾起了他的記憶,不然,明玉就是如今就是死在淑妃宮里,他也不知道的吧!
天昱帝現在寵愛蘇璇,那么他和蘇璇的孩子在他的眼中就是珍寶,黛黛就算是一口氣生了兩個,或許在皇帝眼中還遠遠不及蘇璇生的一個呢!
天昱帝不待見徐選侍,自然有別人待見她:太后和太妃兩個可是對徐選侍生的雙胞胎皇子稀罕得很。
見皇帝沉默不語,這邊太后就發話了:“皇上,徐選侍生下雙生子,實屬大功一件!哀家認為皇上應該馬上昭告國內,以示慶祝,另外,她這選侍的名分也太低了,皇上須得給她一個體面的位置。”
一般妃子產下皇子之后,照例都是要升一升的。紅梅幾個聽到太后站出來為黛黛說話,心中不由為黛黛感到激動:黛黛她總算是要熬出頭啦!
只有明玉和太妃見天昱帝臉色不是很高興的樣子,有些暗暗擔憂。明玉忽然想到,黛黛上次獲罪被打入暴室,至今都沒有除去罪名,天昱帝此時,不會還在惦記著蘇璇小產一事吧?
果然,天昱帝靜默半晌,沉聲對太后說道:“母后,徐選侍產下皇子確實是有功。只是她先前涉及璇嬪小產一事,本來在暴室受審,因身孕被母后接到長樂宮養胎,所以那件案子至今沒有了斷……徐選侍她,現在還是帶罪之身,所以朕暫時不能給她封賞,一切事宜,須得等到案情水落石出,到時候是賞是罰,也會有個說法。”
聽皇帝的意思,是一定要給蘇璇出了氣再說。紅梅和綠荷聽了,臉色不由一變。
明玉心中為黛黛感到揪心,可是她也苦于自己不能找到真兇,幫黛黛洗去這不白之冤。正當明玉眉頭微皺之際,卻聽得上頭傳來一聲冷哼,抬頭一看,只見太后對著皇帝毫不客氣地說道:“皇上到現在還認為徐選侍有罪么?難道徐選侍臨產前對皇上的說的話,皇上都只是聽聽而已,并沒有放在心上么?”
天昱帝臉色一滯,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太后,那神情仿佛是在問:徐選侍和朕說了什么太后都知道?難道太后她……
太后冷冷地看了天昱帝一眼,仿佛以猜到天昱帝心中所想,她忍無可忍地說道:“皇上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哀家,哀家可沒有去聽人墻角的習慣!”
“母后,您千萬別誤會,朕哪里會這么想!”
太后對天昱帝的解釋置若未聞,自己繼續說道:“徐選侍在哀家這里住了七八個月,根據哀家的觀察,她是個老實善良的孩子,她不會做出那樣害人孩子的事情的!”
太妃也在一邊跟著說道:“是啊皇上,徐選侍之前是在西華宮當差,她為人單純仁厚,不會害人的!”
天昱帝聽到太后太妃都幫著黛黛說話,他有些激動地反抗道:“母后難道僅憑著自己的猜想,就能斷定一個人是否犯罪嗎?那日朕將她打入暴室,是有人證物證的!只是她自己一直不肯招認,一直熬到今天……”
“她自己沒做過的事,為什么要招認?”太后霸氣十足地打斷天昱帝的話,“哀家今日能說出徐選侍不會害人的話,也是有確鑿證據的!皇上難道以為哀家和太妃都是老糊涂嗎?”
天昱帝連忙低頭道:“兒子不敢!”
太妃見天昱帝雖然對璇嬪的話深信不疑,但是面對她和太后兩個長輩的責備,也是堅守孝道,太妃看著自己的這個親生兒子,又是欣慰又是擔憂,她不禁嘆了一口氣,對天昱帝說道:“自徐選侍進了長樂宮之后,一有機會總是和太后辯白,說自己是無辜的。咱們都知道,但凡定一個人的罪,總是要講證據的。太后被徐選侍弄得心煩,就去派人查了一下那個案子,結果證明,徐選侍是無辜的。”
天昱帝聞言大驚:“太妃此話當真?徐選侍她真的……”
太妃鄭重地點了點頭。
天昱帝看著太妃,一下子懵了。太妃是他的親生母親,沒有理由為了一個小小的選侍而對他撒謊的。
“這么說來的話,之前……朕豈不是一直錯怪了她?!”天昱帝得到黛黛無罪的消息,仿佛是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擊一般,身形竟然有些不穩地晃了晃。他想起無辜的黛黛在懷孕期間差點因為冤案折磨死,在養胎期間沒有得到他的一次探望,在臨產之時想要見自己一面,卻還被自己不安好心地哄著喝了順產的藥,他那時候,是想著讓她快點死去的啊!
忽然察覺到,自己什么時候變得那么冷血無情,而被他一直錯怪的黛黛,是那么的可憐了。
“母后,真正的兇手是誰?”天昱帝一臉“我錯了”的表情,誠懇地向太后詢問答案。
可是太后卻并不打算就此原諒他。
“哀家的查這件事,只是為了證實哀家心中的想法。皇上若是有心,早就應該自己親自去查,還徐選侍一個公道的同時,也能消除皇上對徐選侍那莫名其妙的固執疑慮。”太后拽拽地說道:“好了,現在在這殿中的人都知道,這個女人是個清白之人,又為皇上生了兩個皇子,皇上覺得該給她升到什么位置才合適呢?”
天昱帝心中的糾結已經解開,盡管他現在心中的頭等大事是找出真兇,但是太后問話他不敢怠慢,想了想,說道:“徐選侍出身平平,府上只是普通百姓,先祖也并沒有出過什么大官……但是她為朕產下雙生皇子,功勞甚高,朕決意晉封她為正四品的嬪,封號為‘容’,母后看如何?”
蘇璇這幾年在宮中的晉升速度最快,也只是個四品的嬪,雖然被皇帝稱為璇嬪,那璇字卻不是她的正式封號。
明玉心想:黛黛如果能升為一個有正式封號的容嬪,那可就要打破蘇璇的晉升記錄,并且黛黛的地位將會凌駕于蘇璇之上了啊!
明玉和紅梅幾個聽了皇帝的打算,心中已是雀躍不已。
誰知太后聽了容嬪這個封號,卻是不甚滿意。
“容嬪?!天昱國中如今有四個皇子,徐選侍一個人就占了兩個!作為兩個皇子的生母,只得嬪位,難免也太寒磣了些!”
天昱帝猶豫著看向太后:“那依照母后的意思……”
太后毫不客氣地說道:“暫時先定在妃位吧!等皇上查清了那個案子,再給徐妃想一個合適的封號。都說母以子貴,母以子貴……可是在哀家看來,若是皇子的母親不夠尊貴,這天下的人又哪里會尊重這兩個剛出生的皇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