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縷陽光從鐵欄照下，轉眼便被無邊的黑暗所吞噬，殘破的泥墻上泛不起一絲漣漪，低矮的屋頂充滿壓抑。秦眉側耳伏在濕冷的墻上，聽到外方無聲無息，上床掀開被蓋，扳動機括，床板側出一道空隙，下方黑幽幽一片。“大小姐。”后方忽然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極為熟悉。我回頭一看，老婦人駝背像小山一般拱起，雙眼密布魚尾，青黑色的斑塊從面頰一直延伸到嘴角下方，眼眸里全然是死后重生的歡愉。“三婆。”我一時間欣喜若狂，上前將她抱住。“老身早說過大小姐福大命大，一定會逢兇化吉。”三婆聲音沙啞道，拍了拍我的背脊。“幸虧當時跟隨二叔學了些許手藝。”秦眉見機括打開，松了一口氣，站在床上催促不止：“大姐我們快走。”外方鐵門哐當一聲響動，腳步聲紛沓而來，三婆猛然轉過頭，不安盯向前方。“老身出去將他們攔住。”三婆依依不舍看我一眼，將我往后一推：“大小姐你快走。”

“三婆。”我心中一緊，正想追出去，秦眉后方一把拖住我，大力將我往后拽：“保命要緊。”我與秦眉縮進密道，我只聽得頭頂輕輕一響，床板已經恢復原狀。上方隱約傳來鐵鏈拖曳及地的聲響，我心中奇怪，無數念頭一轉，秦眉見我的臉色，急忙道：“花語王朝的人每日想盡心思折磨我們秦家的人，時不時拖出去做苦工砌墻搬磚，我們都盼望大姐你能保全自身，日后能有辦法將我們救出去，現下你可是秦家唯一的希望。”我往前沒走兩步，一堵黑色的巖石赫然出現在眼前，我伸手一摸，巖石濕潤，帶著冰冷的硬度。“你搞什么，這樣就到頭了？”我瞪大眼眸朝向秦眉，她真是來帶我逃命的嗎？“這條密道我每日挖一點點。”秦眉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撓了撓耳朵：“至今還沒挖通。”“你沒挖通你又不早說？”我簡直欲哭無淚，有股想找豆腐撞死的沖動：“這次真被你害慘了。”“我想帶大姐下來與我一起挖，說不定明早就能挖通呢？”秦眉居然還隨身帶了一個鐵鏟，利落從腰后面摸出。“待到明日你我人頭都不知還在不在身上？”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堅硬的石面硌得人生疼：“早知道就不該信你。”巖石后方，有陣陣水聲，隱隱約約傳來，我心中一閃，趴在巖石壁上，聽見水聲時而柔和，時而流暢。“這后方應該有出路。”我伸手四下摸索，凹凹凸凸的石壁，沒有一絲縫隙。秦眉彎下腰，用力推擊，石壁紋絲不動。“你是挖這條地道來埋葬我們兩個的對不對？”我再次絕望，長長嘆氣。“我們兩人一起推。”秦眉信心十足，雙手按在石壁上：“二叔不是對我們說過愚公移山的故事嗎？”

我一眼瞥見地上的圓形卵石，心中一動，從地上撿起十幾塊，塞在巖石下方，卵石尖朝向地面。“這次恐怕能行。”我挽起衣袖，加入秦眉：“二叔曾經說過，用墊圓木或者是墊卵石，都可減少力道，搬運巨石。”我與秦眉雙臂使足氣力，推向巖石，將巖石往左邊一推，毫無動靜，再往后邊一推，只覺得石壁微微一晃。我心中大喜，與秦眉再次使勁，巖石壁緩緩退后，展現出前方碧綠的水塘。“終于可以出去了。”秦眉心花怒放，綻放出明艷的笑容。沿著前方密道曲曲折折前行，前方又分出幾條岔路，彎彎扭扭呈螺旋形，越向前方越狹窄。“我們走哪邊？”秦眉抹了一把汗，忽然頭上被重重砸了一記，暈倒在地。我手中掂量著不大不小的石頭，踢了地上秦眉一腳，秦眉紋絲不動。“你哪有這么好心？”我將石頭丟在地上，拔腳向前：“既然你帶我出來，我才沒這么傻跟你一同上路。”我向前奔走，巖石間水滴落下，冰涼徹骨，沿著脖頸，一直滑落到背脊。“萬一秦眉不是騙我的怎么辦？”我一邊想，一邊放慢腳步。“三婆膽小怕事，泄露了口風怎么辦？”我口中喃喃自語，想著三婆臨老不得善終的模樣。“那個侍衛被秦眉迷暈，秋后算賬會做什么？”我已經停住腳步，拿不定主意。我一會兒向前走，一會兒想往后退，矛盾在心中亂碰，腳下始終沒有動作。“先回去看看。”終于我拿定主意，折返身向前跑去。密道之內已經沒有秦眉的蹤影，沿著秦眉的床板爬向上方，囚禁的密室內也空無一人。四下寂靜無聲，甚至空無一鬼，燭火泛起微黃的光芒，靜靜倒影在磚墻之上。我剛走出秦眉的房間，一片火光驟然亮起，人影倒影在墻上，拖曳延長。炎薄站在前方，俊美絕倫的臉龐，嚼著意味深長的微笑，身后侍衛高大壯實猶如鐵塔，令人膽寒。秦眉趴在炎薄身邊，嫵媚動人，笑聲清朗：“大王，早說過她心軟性子沖動，不會棄家人于不顧。”“大王。”三婆竟然也佝僂著身軀，極盡討好：“只要你動我們任何人一根毫毛，大小姐都會乖乖將秦公典籍交出來。”“秦眉？”我一瞬間無力透頂，感覺自己二十年來完全活到了豬身上。“拿不到秦公秘籍。”炎薄終于正眼看我，我總覺得他有些得意：“本王一日殺一個祭天，別說你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