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燭火噼里啪啦燃燒,綻放出點點耀眼火星。荒郊野嶺周圍,安靜得掉一根針都能聽見,周圍的兩人都仿佛被定住一般,甚至沒有聽見他們的呼吸聲。不知從哪里飛出來的蒼蠅,嗡嗡吵得人心煩意亂,我伸手啪地一掌,炎薄與男子抬頭朝我望來。我一怔,趕緊縮回手,感覺心跳都慢下來,這一切太靜了,再沒人說話我會死的。“高人。”男子滿眼崇敬望向炎薄,半響終于鼓足勇氣開口,打破這溺死人的沉靜,眸中沒有半分我的影子:“虧得你妙計,本王才可以逃脫,本王乃是花語王朝的大王云端,不知高人是何方神圣?”
炎薄樹枝撥弄著火堆,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模樣,將頭偏向一邊。“你這樣是不行的。”我冷眼旁觀,從后將那個云端拖到一旁,振振有詞,盡說些我從說書人口中聽回來的字眼:“身為王者,你應當君臨天下,氣度不凡,殺伐果斷,令人畏懼。”“本王何必要殺伐果斷?”云端反問我,我忍不住在想,就算他娘親不教他,那宮里還有這么多名臣武將,都沒一人傾囊相授嗎?“你身為君王,負有坐穩江山之責,只有人人都害怕你,你才能驅除奸邪,親手逮捕密謀殺害你的主謀還有黨羽。”我伸手數了數,覺得自己比云端更合適當一國之君:“論罪戎斥,革除封號,提拔賢能,平定內憂外患。”“然后呢?”云端繼續問道,似乎將我的話語聽了進去。“你就可以因為國家強盛,政績斐然,名留青史。”我頓時豪氣萬千,揮出手臂:“萬國來朝,蠻夷拜服,你享受將整個土地整群人踩在腳下的感覺,不勝榮耀。”“睡了。”后方傳來炎薄的聲音,我一回頭,他已經走到一處木樁下,背靠木樁,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眼眸合起。“哦。”云端立即點點頭,離開我身邊。我回轉頭看向兩人,摸了摸腦袋,覺得自己的話語似乎過于深奧,可能他們一時半刻都還無法明白。始終是睡在荒山野嶺,極為不踏實,半夜一翻身,我背后一涼,就醒了過來。反正都睡不著,我坐起身,靠在柱上,抬眼望去,云端與炎薄竟然都睡得極沉。云端從頭到尾就是個傻子,倒也罷了,而炎薄身為大王,地位尊貴,這次不帶一兵一卒,來到幽冥王朝,他竟然也能睡得著?這讓我不禁想起了段大夫,高人莫非都是一個樣?他的睫毛一閃一閃,在眼睛下方投射出一片陰影,沒想到睡時的炎薄,竟然有一股孩童般純真的神情。我懷疑自己看錯,抬手揉了揉眼睛,炎薄頭一偏,面容隱藏在一片黑暗之中,我卻再也看不清楚。一想到段大夫,無可抑制想到了罪魁禍首,八寶善安鎮人人都似乎在朝我笑,向我催促著什么,我腦中一閃,眼眸不由自主盯向他腰間那把匕首,屏住氣息,手腳趴在枯草堆上,一步步爬上前,最后手指觸到那把鑲嵌有寶石的匕首,明明是冰冷的紅瑪瑙石,卻觸手感覺像是要燃燒起來一般。只要將它拔出來,在炎薄的脖子上一揮,他就可以和幾個時辰前那名侍衛一般,輕而易舉命喪黃泉,我又抬眼看了看,我之前從沒這樣仔細看過男子的喉結,居然這樣突起,那樣明顯的弧度,就算是沒長眼睛也不會錯手,不知道這樣一刀下去,炎薄這個戰神是否有不死之身?“不要動。”我正在看時,有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兀自看得出神,沒有在意:“動什么?”
“不要動我腰間的匕首。”那個聲音繼續說道,不急不緩。我抬眼再往上一看,炎薄的薄唇微啟,話語竟然是從他的口中說出,我嚇得大吃一驚,往后退了幾步,手撐在地面,他的睫毛沒有閃動,他仍然緊閉著雙眸,看上去明明是睡著了,居然是假睡?我不敢再看,乖乖縮了回去,靠在一邊,心中卻仍舊是怦怦直跳,難以平復。崇山峻嶺籠罩在一片灰沉沉的云霧之中,陽光無法照射進來,懸崖陰森森聳立在云端,似滿腹委屈。到處濕漉漉,霧蒙蒙,看不甚真切,震耳欲聾的水聲從前方傳來。轉過一處巨石,瀑布從山頂飛流直瀉,像一群四蹄生風的駿馬瘋狂奔涌。萬千水流轟然而下,下方水潭霧氣氤氳,所有落入其中的水仿佛都被神奇吸入一般,瞬間無聲。“是云臺瀑?”云端半帶驚喜地喚道,停住腳步。“什么是云臺瀑?”我轉身看向他,這名字倒是不錯。“云臺瀑是幽冥王朝最大的瀑布,水勢不定,時而干枯,時而洶涌。”云端舉手眺望在眼前,深吸一口氣:“傳言曾有人在這里看見過九天玄女,在百姓心中也極為神圣,乃是幽冥王朝頂禮膜拜之地。”“什么九天玄女?”我靠在一顆樹上,懶洋洋地伸展雙臂:“八成是江湖術士坑蒙拐騙。”背后樹干忽然吱嘎一聲,我背后一空,連人順著樹干倒下去。“啊。”我一聲驚叫,身軀猶如落葉,墜落而下,腳底瀑布拋灑萬斛珍珠,濺起千朵銀花。一只手臂及時從半空中伸出,拉住我的手,炎薄的俊容出現在上方,水汽氤氳中看不真切。“抓牢。”炎薄聲音不大,卻有股讓人安靜的力量。嘩啦嘩啦的水層層疊疊拍打,一陣陣風卷起水意,透露出絲絲寒意,一時間,我似乎又看到閻王爺在朝自己殷勤招手。炎薄左臂一用力,似乎是輕而易舉,便將我拉上懸崖,摔在地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不可置信看著那顆樹,生怕自己碰上了樹妖:“為何它會自己倒下去?”
大樹橫在瀑布溪流上方,一前一后,中心樹干瞬間被水流沖散,竟然空無一物。“這是空心樹。”炎薄看了一眼,沉聲說道。“空心樹?”我的臉擠成一團,雙手在頭發間撥動:“我不是這么倒霉吧?”“這里的老樹看樹紋有上百年之久。”炎薄走到另外一顆樹前,伸手抓起破碎的樹皮:“樹干隨著年歲增粗,中間木質得不到供養,加上常年水汽滲入,便逐漸腐爛,久而久之便形成樹干空心。”
“高人。”云端的兩眼直接冒出兩顆紅心,差點就沒跑上去抱著炎薄親一口:“你真是什么都懂。”山下草叢聲悉悉索索,一路破開,似乎有大隊人馬,正在朝懸崖頂峰而來。“他們又來了?”本還是一臉膜拜的云端,彎身一躥,躥到炎薄身后:“怎么辦,他們一定是沿路追來要我性命的。”“我有辦法。”我眸光落在空心樹上,來回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