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湊什么熱鬧？”宋明軒看著我，臉上表情卻比哭還難看。“你是誰？”淑妃被我忽然冒出來的架勢嚇了一跳，一雙眼睛將我來回打量。“你讓開。”我想反正她都不認識我，我何必要跟她客氣，想了想，又反復問道：“你真不認識我？”
“本宮何必要認識你？”淑妃一張俏臉，臉色一變：“你好大的膽子，就這樣貿貿然走出來，居然不向本宮參拜？”
“不認識我更好。”我上前抓住淑妃的手臂，忽然就將她往后一推。“娘娘。”一眾宮人如同天塌下來一般，急忙去扶她。“還不快走？”我朝那個宮人呼喝道，宋明軒反應極快，一把拉起那個宮人，抬手一指：“御藥房在那個方向。”一路風聲沙沙，那名宮人跑起來，我也跟著跑起來，宋明軒邊跑邊朝我看：“你猜淑妃現在怎樣？”
“不知道。”我搖了搖頭，管她怎樣，就算是小產，為了秦公秘籍，炎薄也不會將我怎樣。“笨啊。”宋明軒一敲自己的腦袋，一臉的后悔：“真是進宮當差之后都不知自己姓什么了，剛才我怎么沒想到將那臭婆娘推倒在地呢？”“你怎舍得？”我不知為何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心譏諷。“哇。”宋明軒一臉害怕的神情，拍了拍心口：“你該不會以為我會看上那種貨**？”
他這么一說，我卻忍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宋明軒的手拂過我的頭頂，重重一按，語氣中似乎有一絲寵溺：“笨蛋。”
“讓開，讓開。”夜晚御藥房內，仍舊是燈火通明，我們三人猛地闖入，小安子的腳眼看就朝著出來的人沖去。那人身形極為敏捷，朝左邊一躲，我從他身邊一掠而過，認出他就是宋明軒夫人的哥哥，那晚那個侍衛葉秋，他見我們三人闖入，也明顯吃了一驚。“大人，你看看他？”宮人將小安子放在桌上，年邁的太醫吃了一驚，放下手中的卷軸，走上前來，如老樹皮般的手搭上小安子的手腕，又伸手探向小安子的鼻翼，臉色灰暗如同燒盡的燭火：“人都已經死了，怎么才送來？”“死了？”宋明軒伸手一觸，放在小安子的鼻翼，臉色同樣難看。我不相信，在旁邊伸出手，還沒碰到小安子，那名宮人已經一把摟住小安子，我不知他干什么，只從背面看到他肩膀高低起伏，良久才有壓抑的哭泣聲傳來，那名宮人一失聲，積蓄的感情頓時涌出，變成一聲長嚎，像是在曠野里的狼，聲音里面摻雜著憤怒與悲傷。就在那樣一瞬間，門外齊齊沖進十幾二十個侍衛，淑妃云鬢微亂，被人一左一右攙扶進來，已經咬牙切齒，胸脯劇烈起伏，宛如一個皮球要爆炸一般，脖子上青筋根根顯露。“全部都給本宮帶回去。”淑妃懶得多說，腮幫子鼓成一團，兩個眼睛像是巨大的火團：“本宮要親自教訓這幫不受教的奴才。”
“我弟弟才十八歲，他就這樣死了。”那個宮人的聲音變得沙啞而粗礦，猛地沖上前去：“若非你有意阻攔，他根本就不會死。”我眼睜睜看著他撲上前去，還沒碰到淑妃，就被人伸腳絆住，倒在地上，侍衛圍上去對他一陣拳打腳踢，毫不留情，淑妃在外氣得臉色發青：“不識抬舉，就在這里給本宮活活打死好了。”“不要。”宋明軒上前兩步跪倒在地，聲音懇切：“我們跟娘娘回去，娘娘你千萬不要讓他現下死得這樣容易，否則傳了出去，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住手。”淑妃不知聽進去了宋明軒哪句話，忽然一揮手止住侍衛，一張漂亮的臉龐，燃起怒火來格外恐怖：“全都給本宮帶回去。”
宋明軒從地上站起來，手中衣袖一抖，落出一把小小的匕首，他身形一閃，都看不清楚他是怎么出手，伴隨宮女一聲驚叫，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就架在淑妃的脖頸上，淑妃雙手停頓在半空，嚇得整個身子都軟了。“還不都退后？”宋明軒手一揮，淑妃的脖頸上劃出一道血痕。那些狗腿子一見此情形，不得不退下到后方，我急忙從地上扶起那名宮人，見他挨了幾下，雖然鼻青臉腫，但手腳并無大礙，行走也不成問題。宋明軒拖著淑妃，一步步往后，路過門檻，淑妃眼看就要跌倒下去，那些人驚呼一聲，情不自禁上前，沒想到宋明軒直接左手扇了淑妃一巴掌：“路都不會走了嗎？”“你竟然為一個閹人冒犯本宮？”淑妃掙扎出聲，卻唯恐激怒了宋明軒。“閹人不是人嗎？”宋明軒不由分說，又給了淑妃一巴掌，看我已經扶著那名宮人走出太醫院，朝他直揮手：“今日不管走不走得出去，你先來動動手，也算是幫你弟弟報仇。”
“你敢？”淑妃的宮女聞言，驚得瞪大了眼睛。“你給我站住。”我見那名宮女就要忠心護主上前，厲聲喝道：“你們娘娘既然身懷龍種，若是在你們眼皮子底下有任何閃失，怪罪你們一個護主不力，同樣脫不了關系只有活活等死的份兒。”
那名宮女聽我這么說，果然不敢再動，就停在原地，手中的絲帕一個勁兒地擰來擰去。那名宮人走到淑妃面前，淑妃已經害怕得不行，仍然是強作鎮定：“你敢？”那名宮人看宋明軒一眼，又看我一眼，深吸一口氣，揚起手臂，狠狠一巴掌揮打在淑妃臉上。清脆的耳光聲在院內響起，所有人都愣住，甚至有人害怕至極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揉了揉眼睛。“打得好。”宋明軒唯恐天下不亂，大笑起來，這幅模樣，才是我認識的宋明軒。外面齊齊涌入一大隊侍衛，將我們團團圍住，院子里面密不透風，連一只蒼蠅都無法飛出去。“宋明軒，你做什么？”一個年紀看上去稍微大一點的侍衛吼道：“還不快放開淑妃娘娘？”“反正今晚都是要死了。”宋明軒脖頸一伸，像是王八一般：“我當然要這個臭婆娘給我們陪葬。”“不要。”淑妃一聽見宋明軒這樣說，殺豬般的叫喊起來，完全不管不顧自己的儀態。“大王駕到。”殿外的宣諾聲剛剛響起，炎薄就已經走入太醫院，后方還急匆匆跟著德妃。“大王救臣妾。”淑妃一看見炎薄，宛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嬌聲哭泣起來。“別鬧。”宋明軒唯恐自己死前打得不夠過癮，又狠狠敲了淑妃頭一下。淑妃本就驚恐至極，宋明軒這樣一敲，她直接暈倒過去，頭偏在一側。那名宮人無力跪倒在地，太醫院的桌子上還孤零零躺著小安子的尸首，他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哭得無力。“你們想將她怎樣？”炎薄明明應該問宋明軒，眼光卻朝向我。我被他這么一看，頓時心虛起來，挪腳躲到宋明軒身后，拍了拍宋明軒的肩膀：“你說怎么辦？”
“你說若是讓他們放我們出宮，能行嗎？”宋明軒在前方出聲道，他都明知這是不可能的事情，炎薄怎可能因為一個女人，放棄到手的秦公秘籍？若是這么容易，當初宋明軒就不用自宮，我也不用委身炎薄，我們隨便挾持一兩個宮中女眷，就可以逃之夭夭，如今我不知宋明軒知不知道，反正我敢肯定一兩個人，一兩個嬰孩的性命，絕對不值得炎薄放在心上。“大王。”跪在地上的宮人忽然出聲，聽上去無比哀痛：“都是奴才的過錯，與他們兩人無關，還請大王饒恕他們兩人。”他一邊說，頭輕輕搖晃，看上去有些神志不清，忽然脖頸一伸，嘴角一股烏黑的血液流出，他背脊一伸，直端端倒在地上，竟然咬舌自盡。“既然已有人認罪。”炎薄竟然很快開口說道，和緩得令人害怕：“本王不追究你們兩人的過錯，就當是今晚的事情沒有發生。”宋明軒刀比在淑妃脖頸，也沒料到炎薄這樣說，愣了一愣，拿不定主意。“本王說到做到。”炎薄眸光深沉，聲音沉定：“你何苦要枉送性命？”
“好。”宋明軒一收回刀，將淑妃往前一推，暈倒的淑妃倒在地上，竟然沒人敢上前去扶。“退下。”炎薄竟然真的一揮手，那些侍衛齊齊退下，這才有宮人膽敢上前，將淑妃扶走。我躲在宋明軒背后，覺得眼前的場景甚為詭異，闖出這樣的大禍，居然就這樣不了了之？“大王。”后方德妃似乎也覺得情景有些兒戲，低聲喚道。“走。”炎薄的目光定定朝我看來，語氣中有毋庸置疑的命令意味。無論如何，我再怎樣的膽大包天，也不敢視皇權為無物，一二再再而三地與這些人作對。我從宋明軒背后走出來，一步步朝向炎薄，忍不住回頭一望，宋明軒只是朝我揮了揮手，不知道他是要讓我放心，還是要讓他自己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