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孩子臉。剛剛還是晴空萬里，現在不知從哪里飄來一片黑云，只一會就遮住了太陽。

越歌背著個大包，吭哧吭哧地在公路上蹬著自行車。夏天中午的陽光那是相當的毒辣，迎面吹來的風也是裹著一團熱氣。此時天色一暗，地面騰起的熱量，混在涼風里，吹在汗濕的身上，又冷又熱，真的是渾身難受。

一擰剎車，自行車靠在路邊停下。越歌用手巾擦了擦汗，摘下水壺灌了一口水。水壺在太陽下暴曬了半天，里面的水都是溫熱的。這個時候真想吃點冰淇淋啊，到家以后第一件事一定要去吃冰淇淋。越歌如是想著。

這會兒，天上黑壓壓的積雨云已經開始沉下來，估計沒一會就該下大雨了，而且一時半會也停不了。所幸沒有雷電，越歌決定到天姥山腳下就休息，今天不趕路了。

從背包里取出一套雨衣整齊地穿好，用防水袋把背包嚴嚴實實地裝起來背在背上。確認準備齊全以后越歌重新上路。

越歌今年大二，在西子市上學，暑假前新買了一臺自行車，打算騎行三百公里回家。這時一邊旅行一邊趕路，一個星期才到天姥山。

天姥山已經近在眼前，但所謂望山跑死馬，越歌花了一個半小時才到山腳下。這時已經下了一個多小時的大雨了。疾勁的雨滴織成的雨簾幾乎讓人目不能視。

越歌找了個小旅館開了個房間，打算今天就在這里休息，明日再上路。如果明天放晴的話。

旅館樓道有點窄，越歌費力將自行車搬進了房間。鎖好房門，三下五除二把身上濕漉漉地黏糊在身上的衣物剝光。也顧不上先洗澡，先把省吃儉用攢出來的寶貝車子認真擦拭干凈。于是又忙活出一身汗，趕緊去洗了個澡，順便把衣服洗好掛在空調下。空調是除濕模式，加上衣服是速干的，第二天應該能穿了。

越歌換了一套平常的穿的衣服，躺在床上對著窗戶發呆。

玻璃過濾了外面噼里啪啦的雨聲，傳進來的是淅淅瀝瀝的聲音，這種白噪音有助于人放松心情，清除雜念，再加上騎行半天有些疲累，不知不覺中越歌已經沉沉地睡去。

“醒醒，別在這里睡覺。喂，快醒醒！”

越歌似乎聽到了什么人在旁邊喊他推他，猛地驚醒。睜開眼就見到一個撲閃著大眼睛、唇紅齒白的圓臉小孩皺著眉頭瞪自己。環顧四周，哪里還是舊舊的小旅館。

只見此時地處半山腰，身畔有一條淺淺的小溪，幾尾不知名的小魚悠然地在水中游弋。越歌這個年紀的人哪里有見過這樣的清澈山水，即使是一些5A級旅游景點，那里見到的山泉也不曾像此處，只覺得會是甘冽可口，一點也沒有不衛生的想法。

再看遠處，一縷縷繚繞的云霧在旁邊飄蕩，宛如絲帶一般。四周是大片的高山峻嶺。層巒疊嶂，時有奇峰突起，目之所及，就是蒼翠的山，潔白的云，最吸引人的當屬那一條飛流直下的瀑布。越歌也是個旅游的愛好者，去過九寨溝到過廬山看過黃果樹，但是發現與這條瀑布相比，都是相形見絀了。那些瀑布群雖然聲勢浩大，壯觀無比，但是眼前這條，僅一個高就能蓋過全部。瀑布并沒有多寬，但是越歌此處在半山腰往下看，估計離地有千米高，說來也算是挺拔的高山了，但是向那垂下瀑布的山峰望去，卻根本望不到頭。這條瀑布簡直就是從天上傾瀉下來的！

越歌不敢說了解全國所有的風景名勝，但是有著這么一條堪稱世界之最，“孤流壓倒天下”、“真是銀河落九天”的天上之水的地方卻從來聞所未聞。

“難不成我穿越了？”越歌一臉糾結地自言自語著。

再看那個圓臉小孩，見眼前這人醒來后東張西望一回好奇一回震驚一回又擰著張臉地來回變換表情，更加不耐煩了。

“說你呢！你是什么人啊，從哪里來的，為什么到我家主人府前打盹。你家長輩沒有說過有主的洞府沒有主人同意不得擅闖嗎！”小圓臉老氣橫秋地教訓起越歌。

“啊哈？啥？主人？洞府？”越歌一臉“麻煩你再說一遍”的表情。

小圓臉頓了頓，上上下下打量了越歌一番。

“看你的服飾，不像我天姥岑的人，也不像周邊洞天的人，莫非是其他的地方來的？”小圓臉怪道。

越歌越聽越糊涂，倒是發現眼前這小孩身上穿的是道袍，猜想該是道觀出家的小道童，這年頭真道士都少見了，跟別說這樣的小道士了。于是只好說道：“我是金石縣人，我路過天姥山遇到大雨就在旅館休息，本來在睡覺，一醒來就不知怎么到了這里來。”

小圓臉抬手在越歌頭上一摸，頓時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越歌剛醒來，這時候還在地上坐著，小圓臉雖然個子小，但剛好能摸到他的頭。越歌莫名其妙被一個小屁孩摸了頭，趕緊站身來，卻不料一陣山風吹來，整個人一輕，就要飄起來，被風刮走。

啊呀！

越歌小心臟差點就停止跳動，這么高的山，要是掉下去，包餃子都不用剁餡了！立時發出一聲慘叫。

這時候小圓臉一把拉住越歌的手，越歌就感覺忽然從外太空回到地球，熟悉的地心引力將他牢牢地吸在地上。

越歌老臉有點發燙，訕訕地說道：“這山風可真大啊，差點就被吹走了。”

小圓臉仿佛在聽什么聲音，發了一下呆，回過神來對越過說道：“你現在是天魂出竅，這山上刮的是太清玄風，自然會被吹走，走吧，我家主人要見你。”

越歌驚魂未定，也不聽不懂這小圓臉說的是什么，只想著抓著他的手，免得變成餃子餡，但是人家已經松手了，他一個大男生也不好去抓人家小孩子的手牽著，只好搭在小圓臉的肩膀上，跟著他往山頂上走。

這一路走來，雖然那個什么太清玄風還在吹，但越歌再也沒有被吹起來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小圓臉的緣故。這山估摸著還得再爬不少時間，雖然基本上沒有什么所謂的路，但是越歌身上輕飄飄的，走起來一點也不費力。越歌一面四處欣賞風景，一面心里盤算著這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做夢？但做夢有這么逼真的場景嗎？越歌暗暗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嘶——真疼啊。

不是做夢，那么就是穿越了。越歌忽然想起來剛剛小圓臉說什么“天魂出竅”，“太清玄風”。那么這是穿越到仙界了？還是異次元仙俠世界？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中又分天地人三魂。自己這要是穿越的話還沒穿越完整？

越歌這邊胡思亂想著，小圓臉這時候出聲了，“喂，到了這里你就不能隨便亂走了，我待會走在前面，你要踩著我的腳印走，不然觸動了什么禁制我可救不了你！”

“啊，哦，好的。”越歌趕緊應聲。

看到小圓臉往前走去，越歌忽然想起來餃子餡，趕緊拉住小圓臉，扭扭捏捏地道：“那啥，我不會又被風吹走了吧？”

“你是笨蛋嗎？進了洞府范圍，外面的一切都會被攔在外面，這么常識的事你都不懂，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修煉到天魂神游的。”小圓臉鄙視道，“就你那點修為，沒有避風珠也敢隨便天魂離竅，真是不怕死。”

“啊，哦，啊哈哈。”越歌完全聽不懂，只好打著哈哈，好在知道不會再變成餃子餡了，他也算是放心了。

小圓臉在前面七轉八拐，有時候往前走一大步，有時候又忽左忽右地踏小碎步。起初這地上還是泥土，雖然小圓臉小身板，但好歹能看出一些腳印。到了后邊，地上全是堅硬的巖石，小圓臉腳部又快又碎，越歌只恨自己沒多長幾個眼睛，小心翼翼地跟著他的節奏走，深怕一個走神，就小命玩完。

走了約三百多步，眼前豁然開朗。

越歌發現，剛剛從半山腰開始走，到這里，頂多300米，但是通過山腰的海拔高度估計，這山起碼得有兩千米。也就是說剛剛那么點距離就已經穿越了千米。越歌來不及驚奇，眼前還有更加離奇的。

他并不確定這座山的直徑有多大，但是，山頂上絕對不可能容納一座宮殿！如果不是周圍依然是群峰聳峙，而且那條通天瀑布高高懸掛作為參照物，越歌絕對有理由相信他又穿越了一次。

話說，這條瀑布還真是高啊！

越歌把注意力從瀑布重新移回到眼前的宮殿上。他現在就站在宮殿前的“廣場”上。這山峰有多大，這宮殿是怎么建造起來的他不知道，但是，這山頂如同被一把巨大無比的菜刀削了一刀般平整這種事究竟是怎么辦到的？！

見到小圓臉在催了，越歌按下心里的不可思議，向宮殿走去。

走近了才發現這宮殿整體都是金黃色，金光燦燦，仿佛……是金子堆砌。

怎么可能！越歌心想。

抬頭看去，大門上一塊巨大的匾額，上面用扭曲的文字寫著四個大字，越歌回憶了一下，他所知道的字體中，似乎沒有這種形態的文字。

小圓臉見他茫然地看著牌匾，面帶驕傲地道：“這是仙文，乃是上界天尊所賜，名叫小羅天金海玉德宮。”

“呵呵……聽上去好像很厲害啊。”越歌心里補了一句——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小圓臉給了他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

穿過宮門，迎面就是主殿，殿門敞開，越歌快速地看了一眼，空曠的殿堂只有幾根柱子，最上方擺了一個高臺，什么東西也沒有。宮殿構造非常簡單，繞過主殿就是一片獨立的閣樓小院。應該是供人居住的地方。眾多院落圍繞著稍小的后殿，后殿與主殿的左右兩偏殿合圍住中間一塊空地。

小圓臉把越歌領到后殿，吩咐他呆在里面不要亂走，就匆匆回去復命了。

后殿也跟主殿一般，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越歌一直覺得這宮殿像是黃金造的，這時候那個小圓臉走了，他正好認真鑒定鑒定。

不說其他，后殿雖然小一些，但是依然與學校的大禮堂一般大小，主殿則接近體育場了。若真要是黃金做的……越歌已經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他的心情了！

殿中共有六根柱子，左三根右三根，越歌敲了敲柱子，聽聲音。好吧，越歌也聽不出來什么，他除了家里的金戒指，連金條都只在電視上和銀行的展示臺里見過，哪里知道一堆黃金敲出來的聲音是個什么樣的。

“喂！你可以回去了。”小圓臉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越歌的耳邊。

越歌尷尬地收回敲柱子的手，干咳一聲，道：“你主人不是要見我嗎？”

小圓臉道：“我主人已經見過你了。”

越歌迷惑道：“我怎么沒見到有人來過？”

小圓臉鄙夷道：“我家主人要見你，又代表你能見我家主人。只要在這山上，沒有哪里是主人看不到的。”

越歌更加尷尬了，只覺得哪個地方有只眼睛在盯著他，嘲諷他剛剛的土鱉行為。

小圓臉又道：“主人現在沒空，讓我告訴你，要你明天再到山上來，現在你可以回去了。”

“誒？回去？怎么回去？回哪去？”越歌奇道。

“自然是從哪來，回哪去。”一個陌生的聲音忽然在越歌耳邊炸響。

從哪來回哪去！從哪來回哪去!從哪來回哪去！從哪來回哪去……

越歌腦子一暈，“一句從哪來回哪去”在大腦中不住回響，身體卻覺得從高空被拋了出去，強烈的失重感使得他大喊一聲，猛然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