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歌一直聽白魏講修仙界,但對它的印象只停留在一個個洞天福地世界,不知道它的具體構成。
當他站到一座巨大的山門前時才算明白過來。洞天福地中間相互聯通,而連接點就是這樣一座山門。而且是真正的“山門”!
不知道是將一座山的山體打穿還是兩座山擺在一起,越歌眼前的山門就是兩座大山擺在兩旁,中間留下百米寬的石板鋪成的路,頭頂上是一條石梁,上面刻著蝌蚪文一般的文字,卻是與那奇異的仙文明顯不同。在知道了此行的目的的情況下,越歌倒是看出了一絲爛柯山三個字的字樣。
這山門是兩個空間的連接點,站在天姥岑,也看不到爛柯山的樣子,只能看到腳下的石板路遙遙地延伸到前方盡頭。
白魏在山門前停住,拿出一塊四四方方的玉片,對越歌道:“接下來就要進入爛柯山了,你現在修身沒有完成,禁不住一日千年的歲月流逝。我們會用宙鐘定住你的身體,直接把你送入宙眼,現在我們會把修身之法,身神融貫之法告訴你,你進入宙眼直接開始抓緊時間修煉。因為宙眼中的時間是逆流,從你進去到出來只是一個瞬間,所以我們也不知道你的具體情況,不能為你持續輸入法力。憑借我兩人的法力,你只有十年的時間可以使用,不管十年后你有沒有完成身神融貫的,你都要從里面出來,到時候你捏碎這塊玉符,我們就會把你接出來。”
越歌道:“我怎么才知道是不是已經到十年了。”
白魏道:“這塊玉符我已經設下禁制,會在十年的時候發出警示。”
越歌接過玉符,表示了解。
白魏道:“現在我把修身之法與融神之法教給你。
修身之法,目的在清除肉體雜質,使其清凈無瑕,共分三個步驟。一、辟谷境,使肉身回到先天。二、食氣境,煉氣為食,不使肉身染塵。三、無暇境,即使是五谷入腸,肉身亦清凈無瑕,壽五百載。常人修煉修身之法,都需要打坐吐納,引靈氣入體,這過程中,呼吸變得綿長,體內心跳也會變得非常緩慢。而你已入真境,憑借修真之法,能快速引靈氣沖刷肉身,慢則五年即可功成。而身神融貫卻需要領悟天道,曾經有人一朝頓悟,即刻功成,也有人盡其一生都無法破入此關。身神融貫之后便是真境,所以你只需要積累足夠的天道感悟就可以,不用有什么負擔。這感悟有快有慢,萬萬不可急躁。”
越歌消化了一下信息,發現自己要做的只需要保持那種“天人合一”、“無微不至的掌控感”即可。
感覺沒有什么遺漏了,越歌表示準備好了。
白魏看了看一直在一旁聽著沉默不語的臧真人,道:“臧真人,借宙鐘一用。”
臧真人手掌一翻,一座精致的小鐘出現在手心。鐘成五色,變幻不定,如同一條長河在鐘壁上流轉。臧真人望天一扔,宙鐘迎風變大,頃刻間變成了三米有余的大鐘。
大鐘朝著越歌頭上飛去,隨后當頭罩下。白魏和臧真人各放一手在鐘壁上,法力洶涌澎拜地灌注入宙鐘中,宙鐘五色毫光大放,而后成灰白混沌之色,光華內斂。兩人一推宙鐘,宙鐘極速飛入山門之內。
越歌兩眼一黑,就感覺自己被什么什么東西裹挾著飛了起來,片刻后眼睛又能看見東西了。抬手,看到自己手背上多了一個小鐘的標記。
此刻已經進入了爛柯山福地,越歌看了看周圍。
不毛之地!
他心里自動跳出這個字。
荒蕪、破敗、腐朽。爛柯山成了爛柯之山。天空灰蒙蒙的,塵埃彌漫。一座座高山,像是被轟炸過,有的攔腰截斷,有的坑坑洼洼,山上除了裸露的巖土,就是腐木爛草。
山嶺間,一團團粘稠地如同膠質的顏色詭異的瘴氣籠罩沉積著。
飛過群山,前方就是一片平原。越歌看到一座座小鎮規模的斷壁殘垣。微微泛黑的紅褐色是主色調,赤地千里。
地面已經開始沙化,一陣風吹過,卷起紅色的沙塵,透出一股肅殺壓抑的氣氛。
忽然前方突兀地出現一大片石林,一根根類似大理石的巍峨石柱以奇異的規律分布。
越歌看著看著,頭腦昏昏沉沉的,就感覺眼前仿佛出現了一片漩渦,拉扯著自己的靈魂欲出竅而去。這時候忽然一陣寒氣從大腿上竄出,直沖天靈蓋,神智為之一清。頓時發覺周圍茫茫然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四面八方看去,都是一樣的顏色。仿佛眼睛失去了功用。
越歌發覺自己已經站在地上了,摸索地往前走了幾步,察覺到前面有障礙物,摸了摸,似乎是圓的,就扶著它朝右走。又走了三步,眼前一亮,一根根沖天石柱再次出現在視野中。越歌回過頭一看,身后是一團霧氣,灰白蒼茫。
越歌在身邊的石柱上做了個標記,然后繞著霧氣向前走。他發現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根石柱,共有八根,石柱中間籠罩了霧氣,明白過來柱子中間就是宙眼所在。
饒了一圈回到做了標記的石柱旁,又觀察了一段時間,也沒有什么特別的,越歌邁步走進霧氣之中。也不知道宙眼的范圍有多少,走到了大概是中心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越歌仔細回憶昨天晚上的細節,擺了個一模一樣的姿勢,閉上眼睛。
只是一瞬間,那種奇異的飄飄然的感覺又出現了。每一次呼吸,一絲絲氧氣在肺中被吸收;每一次心跳,心室泵出的血液在身體中流淌;每一次毛孔開闔,體內的廢物排出,外界一縷縷清涼的氣體進入身體。隨著時間推移,越歌不再關注自己的身體,注意力從體內發散到體外。他看到了涌動的灰霧,看到了八根石柱,看到了更多的石柱,然后是整片石林……
越歌已經什么也感覺不到了,他只是覺得全身暖洋洋的,很舒服,就像回到了母胎中。他能感覺到周圍有一種帶著韻律的鼓動。
從越歌開始修煉,實際上已經過去了一年,此時他已經進入了食氣境。重歸母胎正是肉身回到先天的標志。那鼓動則是靈氣在隨著呼吸沖刷身體。
又是一年,越歌忽然全身一震,仿佛在熟睡中驚醒,大腦重新開始工作。
越歌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能夠穿過霧氣看到周圍了。想要站起身來,只覺得身體裝了彈簧一樣,蹭得蹦了個半天高。越歌驚呼了一聲,發覺自己并沒有掉下來。低頭看去,一個渾身臟兮兮的人一動不動地盤腿坐在地上,從衣服上看,越歌知道這個人確實是自己沒錯。
現在自己又出竅了?
越歌試著控制自己落地,結果心里剛有這個想法,立刻出現在了地上。
他看著自己的肉身,頭發已經長得拖在了地上,油膩膩的糾纏在一起。裸露在外的皮膚可以看到從身體里面分泌出來的雜質已經板結,就好像因為干旱而龜裂的田地。越歌自己都嫌棄自己,想到到時候靈魂回到自己的身體里,他都覺得有點渾身難受。
越歌也不知道自己是三魂七魄全部出竅了,還是只有天魂出竅,也不知道出竅了該干什么去。
忽然,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很長時間都沒有呼吸,心里咯噔一下。從剛才開始越歌就感覺自己的五感變得十分敏銳,他能聽到周圍霧氣翻涌的聲音,可以看到地上每一粒砂礫,所以他肯定自己沒有聽到呼吸的聲音。
為了確認,越歌探了探自己的鼻息,沒有。不死心,又摸了摸自己的心跳,也沒有。甚至身體都已經冰涼了。
越歌對自己說這只是修煉時的現象,都是正常的,但是心里還是充滿了不安。
這時候,越歌的眼睛突然瞥到自己褲子口袋里有東西在發光。他想起臧真人送自己的珠子就放在這里,之前這顆珠子曾散發出一股寒氣,讓自己從昏沉中清醒過來。
越歌去拿那顆珠子。
寒冷,手指剛碰到那顆珠子,他就感到了徹骨的冰寒。身體瞬間麻木了,隨后一股不可抗拒的吸附力從手指尖傳來,越歌昏了過去。
次奧,我一定是被外面兩個人坑了!這是越歌心里最后一個念頭。
這時候,宙眼中,越歌已經消失不見,原地只留下一堆灰燼,和一座灰色大鐘。
天姥岑,爛柯山福地的山門處。雖然越歌已經度過了兩年,但是在宙眼中,逆流的時光對于外界來說,永遠都是暫停的。幾乎就是越歌進入宙眼的那個瞬間,白魏和臧真人的臉色就變了。
玉符中白魏留下的一絲神念,在逆流的歲月之下,玉符還原成一塊普通的玉石,里面的神念則回到白魏的神中。而身為宙鐘的主人,臧真人則同時感覺到了宙鐘定住的人憑空消失了。
臧真人陰沉著臉,道:“白魏,怎么回事?”
白魏也是神色變換,不解震驚慌亂,顯然他也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臧真人見白魏不語,暴喝一聲,道:“白魏!你對他做了什么!”
白魏看向身上法力劇烈涌動的臧真人,知道這是做好了全力攻擊的準備,正色道:“我說我不知道你信不信。”
臧真人怒火上涌,眼睛開始泛紅,咬牙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白魏皺了皺眉頭,道:“臧真人,你先別急,你我親自進去查探一下再說可好?”
這邊白魏與臧真人暫且不說,越歌覺得自己好像度過了無盡的歲月,漫長地快要忘記自己是誰。
這是一片美麗玄奇的世界。
片片棉花糖一般的白云四處飄蕩,云間成群的巨禽穿梭翱翔,一塊塊小島在天空中懸浮,島和島之間有彩虹之橋相連。無論是高高低低的懸空小島,還是層層疊疊的白云,全都圍繞著正中那座上不見頂下不見底的巨峰。
巨峰之上。
“快找!東西肯定就在這附近!”一個英姿颯爽的少女,踩著一塊半丈長寬的素色錦帕,在樹林間靈活地穿梭。
在她周圍,還有不少或御劍或使飛舟的少年圍繞。
“找到了!在這里。”忽然其中一個少年驚喜地大喊。
隨之,眾人呼啦啦地朝那少年圍了過去。
少年站在地上,彎腰拾起一枚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珠子,得意地笑著。見到那少女過來,他殷勤地把珠子獻上,道:“越師姐,看!”
越蓓接過珠子,仔細看了半天,也沒發現什么特別的,看向周圍的少年們,問道:“你們誰知道這個是什么法寶嗎?”
眾人都搖頭。
越蓓又看了看,道:“走,讓師伯看看,怎么說也是天上掉下來的珠子,說不定師伯知道這是什么。”
說著一伙人又各自駕起法寶,一窩蜂地往山頂飛去。
片刻后,一只赑屃出現在眾人面前,背上馱著一塊巨碑,碑文為“上清玉平上宗赤城”八個小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