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邢云如約而至。我紳士地叫了一輛的士,攜邢云共赴“官財鋪”。
看來這家官財鋪真的很火,門口已經(jīng)排起長龍。幸虧同事幫我提前跟店里打了招呼,作為特別嘉賓,我們享受特別待遇。除了我、邢云還有四位客人也可以進(jìn)去了。一個眼睛上戴著夜視儀的服務(wù)生領(lǐng)隊,六位客人雙手一人搭一人肩膀地排起一個“盲人隊”,隨著排在第一位的服務(wù)生走進(jìn)了一個黑暗的世界。
沒有一絲亮光,只能看到服務(wù)生夜視儀上的一個小紅點。腳下的路很崎嶇,似乎陰風(fēng)陣陣。可能只有在這種無助的環(huán)境里才能使人迅速產(chǎn)生對別人的信賴感,每個人都緊緊地抓著前一個人的肩膀,生怕脫節(jié)。這里真是來對了,我的心里暗暗想。我很滿意肩頭傳來邢云的陣陣握力。一上來就能如此親密接觸,這家店的特色真不賴哦。
“小紅點”終于把大家?guī)У搅艘粋€寬廣的空間。雖然這里的燈光依然暗淡,但對于“失明”幾分鐘的人來說已經(jīng)很刺眼了。
“歡迎來到靈魂的世界,感受心靈的碰撞!”一排小鬼大聲地說。這些鬼都是服務(wù)生,他們的服裝與面具看起來是來自地獄。
“啊!”一男一女的尖叫聲發(fā)自我們這支小分隊。另一個女人更夸張,當(dāng)場就抱住男朋友的脖子抹眼淚。這位男士一邊拍女朋友的后背一邊笑,“人家門口都寫著‘這里什么鬼都有,除了膽小鬼。’你非要進(jìn)來,怪誰?”
我也嚇了一跳,偷眼一瞧邢云,后者面帶微笑,神情自若。大男人不能表現(xiàn)得太遜。我故意挺了挺腰桿。
三對客人分別被三個小鬼帶走。
小鬼把我、邢云領(lǐng)到了一個大木箱旁,這個大木箱又長又窄,箱蓋的2/3是推開的。
“你們這里都是讓坐在箱子里吃飯的嗎?”我好奇。
“這是棺材。”鬼說
“什么?”我吃了一驚。
“這是我們的特色,在棺材里吃飯。”
天哪,我這才發(fā)現(xiàn)周圍停滿了棺材,我們現(xiàn)在不是在大堂,而是在靈堂。原來官財鋪真的是棺材鋪!
邢云依然興致勃勃,抬腿邁進(jìn)了棺材。我也只好坐進(jìn)了這口棺材。棺材里面還算舒服,椅子很軟,桌上燃一支粗大的紅蠟燭。(是紅蠟燭不是白蠟燭,這家主人還算有點人性。)一點溫馨在棺材內(nèi)滋生。其實這樣也好,只要能和小龍女在一起,就算一生一世住在這活死人墓里我也心甘情愿。我在燭下觀美女,癡癡地把自己當(dāng)成了楊過。
“二位,想吃點什么?”一個拿著菜單的鬼問。
“我們都沒來過,你推薦吧。”楊過又變回了我。
“我們這兒的‘特色美人吃’是一絕,有葷有素還有湯。最適合像二位這樣的情侶。”鬼介紹。
鬼的最后一句話讓我紅了臉,幸虧有紅燭才看不出來。我心里美滋滋地。“美人吃?聽起來不錯。我們試試?”
邢云溫順地點頭。
第一道菜上桌——美人足。一對燒紅的腳丫子端了上來。邢云嘗了一口,笑,“是豬蹄!”原來美人的腳是豬蹄,看來這美人也美不到哪去。
“現(xiàn)在的菜名都很有趣。”我趁機(jī)抖機(jī)靈。“有一回一個飯店老板請我吃飯。他端上了一盤豬蹄,盤邊鋪了兩根香菜。你猜這道菜叫什么?”
“叫什么?”邢云好奇。
“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
在我的尷尬中第三道菜也來了。看來這道菜是道大菜。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服務(wù)員舉著一個修長的盤子。盤子一上桌,我就立馬想上房。媽呀!一條血淋淋的手臂!
“美人臂!”鬼叫完離開。
手臂是蓮藕做的,里面裹著排骨。五根燒的發(fā)腫的青筍排出手形,整盤里都淋著血一樣紅的辣椒油。我感覺胃里有東西在翻。
“吃的下去嗎?”我面色發(fā)青地問邢云。
“還好啊,挺有趣的。”邢云有滋有味地咬斷一節(jié)“手指”。
所謂美人吃原來不是給美人吃的飯,而是吃掉一個美人。我開始有點后悔。
又一道菜上了桌,“美人舌。”一盆好似毛血旺的東西端了上來。用漏勺一撥,全是剪裁得象舌頭一樣的鴨血。一盆的舌頭!邢云面不改色地夾起一條舌頭放進(jìn)嘴里細(xì)細(xì)咀嚼。
“很香!”邢云贊美。
誰說女人的名字叫做弱者?騙人的!我的心里大聲吶喊。
最后一道菜終于上來了。一個鬼端著兩顆人頭上了桌。
“美人首!”鬼唱。
鬼熟練地揭掉兩顆人頭的天靈蓋,給我們獻(xiàn)上兩枚銀光閃閃的小匙。吃人腦啦!我聽說過吃猴腦,第一次見吃人腦。望著人頭里血糊糊的東西,我的胃里又翻了一次。
邢云優(yōu)雅地舀了一勺人腦嘗了一口,臉上又現(xiàn)出好美味的表情。
“是番茄牛肉羹!”低頭嗅嗅人頭,“是菠蘿哎!”
邢云笑得很美,一個大美人在開心地吃人。
一頓飯吃得我的心里直念佛,人肉也吃得差不多了,我要做正事了。
“邢云,你的膽子很大嘛。是O型血吧。”
“不是,我是A型血。”邢云笑,“吃頓飯也算膽子大嗎?你以為我那么膽小嗎?”
“沒有,沒有。”我很傻帽地笑著。
下面該套生日了。先要問星座,推算大概的月份,然后……糟糕,功課沒做到家。后面要問什么忘記了。趁著邢云點飲料,我偷偷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本子。這是矯健趁桃花不注意悄悄給我的,他說這絕對是傳家寶,一般交情絕不外傳。翻開第一頁,我借著微弱的燭光努力地在桌下作弊。小本子上一條條寫著要問的各種問題。只看了兩個字我就全記起來了。對嘛,在家練了三天,倒背如流的嘛!
“死亡之吻吧。”邢云點了支飲料。
“先生您呢?”鬼問。
“嗯,你介紹一下吧。”我匆忙把小本子塞進(jìn)口袋。
“魔鬼之心,死亡之吻,美人唇,真珠奶茶,銷魂奶茶……”
聽聽,聽聽,都是讓人立馬斷氣的。“珍珠奶茶吧。”就這個正常點,是給人喝的。
驚魂稍定的我回到了座位上。
“沒事吧?”邢云關(guān)切地問。
“沒事,有點,有點鬧肚子。”我呼叫服務(wù)生,“來杯熱開水吧,我肚子不大舒服。這個,”我指指那杯真珠奶茶。“端走吧,我不愛喝。”
我終于又恢復(fù)了自我,我風(fēng)趣地同她聊天,智慧地套問各種問題。
“我是水瓶座。我的生日正巧是情人節(jié)。”邢云比我想象中還要合作。
我太有才了,不動聲色中就得到了所有資料。她毫無察覺,我們相談甚歡。
“我還沒有男朋友呢。”她微笑。幸福襲擊了我,我成功地攻下了最后一個山頭。
等我興高采烈地結(jié)完帳后,邢云遞過來一個眼熟的小本子。
“是你的吧,剛剛服務(wù)員撿到的。”
“啊?”我面如死灰,這次的驚嚇比哪次都厲害。
“對不起,沒得到你的允許我就私自看了看。”她抱歉地微笑。
“沒,嗯,沒關(guān)系。”我耳根發(fā)熱地站起來。“你,你真的看了?”
“也沒怎么看。”邢云強(qiáng)忍著笑,起身邁出棺材。
“對了,你好像還少問我一個。我最喜歡的花是馬蹄蓮。”
這也叫沒怎么看?我又一屁股坐了下來。
“你怎么不走了?”
“把棺材蓋上吧,我不想活了。”我在心里嚎啕大哭。
邢云笑得前仰后合。丟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