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久,有一葉扁扁的小舟慢慢的劃來。撐船的人是一須發皆白的老鬼魂,他瞧見唐玄奘二人,用沙啞淡漠的聲音道:“上船吧。”他這聲音非常空洞,就像是穿越輪回,從亙古傳來一般。
白苑稍微有點懼怕,猶豫了一下見唐玄奘已經上船,這方才踏進那輕飄飄的小舟。
擺渡人見兩人都上來了,用細竹竿用力的撐著岸邊的大石,這船便慢慢的離岸而去。這一路上,黃泉擺渡人不再言語。這千百萬年來他已經把世間看透,再苦再冤的人也見過一大把,那心腸早如同花崗巖一般剛硬了。
雖然有些冷,白苑還是忍不住站在船頭,任憑冷風吹亂秀發,也要瞧瞧這地府中的景色。不過在這黃泉路上,天是灰灰蒙蒙,百里寬黃泉上一片黃濁。河中偶爾會飄來幾朵火紅的彼岸花,是這黃灰兩色的世界里的唯一色彩。
兩人就這般靜靜的立在舟上,看著黃泉慢慢的從腳下穿過,看著這上古世界的色調,霎時間卻有種天地萬物都不曾存在的感覺。
許久許久,黃擺渡人用沙啞聲音方才再次響起:“兩位,已經到岸了。”
二人這才發覺已到對面,遠遠看去,前方有一座黑壓壓的城池。二人下了船,便緩緩朝那城池走去,不久便來到一宏偉的城門前,城門上龍飛鳳舞的寫著三個大字“鬼門關”。
看守鬼門關的是八個鬼卒,他們聞見有活人生氣,各自提著三叉槍,擋在唐玄奘二人面前喝道:“大膽凡人,竟敢私闖地府。快快回頭,否則打入地獄永不翻身!”
唐玄奘不語,從身上取出一根繡花針,迎風一搖變成二米來長的鐵棍。他將鐵棍橫指著鬼卒淡淡道:“快快閃開,莫要讓我動手。”
“金箍棒?”當年孫悟空大鬧地府之時便是用此物,所以這些鬼卒都認得,于是心中膽顫。便喏喏的收起兵器,緩緩的讓開一道來。
唐玄奘緊緊握著鐵棒,一手拉著白苑,緩緩的走入鬼門關。
過了鬼門關便來到一座城中,里頭房舍儼然,小販擺攤買賣,三兩頑童街頭嬉戲,就宛如塵世一般。
白苑瞧見這地方鬼氣森森,不由問道:“這城是?”
“這是枉死城,人若陽壽未盡,但卻無辜意外身亡,他的鬼魂便會來到此地,在這里度完剩下的壽命。”唐玄奘說完便領著白苑朝城中大道走去,穿梭在這城里的大街小巷,朝城的另外一面走去。
二人走到枉死城的盡頭,卻見前方另有一片宮殿,這正是閻羅殿。
閻羅殿前已經布滿了冥兵冥將,原來方才把守鬼門關的鬼卒匆匆去報道,說是有個人拿著金箍棒硬闖地府。十殿閻王可是被孫猴子打怕了,這下被唬的連忙調兵遣將,并連同四判官,九陰帥在殿前等候。
一殿閻羅秦廣王認得唐玄奘,現在竟是他過來,心中頗為好奇拱手道:“不知唐佛爺駕臨陰間,小神有失遠迎實乃罪過。只是不知唐佛爺這次前來有何貴干?”雖然唐玄奘被貶下凡之事是三界神仙皆知,不過怎么說他也是如來弟子,而且秦廣王瞧見他手中的金箍棒也不得不恭敬點。
唐玄奘淡淡道:“秦廣王不必多禮,我只是過來找一件東西,到時便走。”
秦廣王小心翼翼道:“不知佛爺所找何物?”
唐玄奘道:“我見到時便會知道,可否容我進殿中一覽?”
“這……”秦廣王猶豫了一下,不過想起唐玄奘的徒弟孫悟空來,轉口道,“佛爺里面請。”
唐玄奘點點頭,帶著白苑走進閻羅殿。進殿后看了看判官筆,瞧了瞧生死簿,又在殿里繞了一大圈,并無任何發現。心中不由有些焦急,暗暗想莫非是我猜錯了?
秦廣王見唐玄奘緊鎖眉頭,便上前道:“佛爺,這里已是小殿的后門了,再過去便是奈何橋與輪回隧道了。”
“多謝閻君指引,余下路程我二人過去查看便可,你公務繁忙便不打擾了。”唐玄奘說著便與白苑從后門走出閻羅殿。
秦廣王實在看不出唐玄奘的來意,于是便找了幾個靈將遠遠的跟在二人后方。
唐玄奘二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卻又見到了一條河。這河水污黑混濁,卻像人世的排水溝一般。白苑在旁邊聞見一股腥臭味,不由苦笑道:“莫非這陰間像陽世一樣也不注意環保?”
唐玄奘搖搖頭:“這條河叫做忘川,鬼魂到此地喝了河水的話便會忘記塵世的種種。孟婆的孟婆湯便是由這水熬成的。”
忘川中游處有一座大橋,橫跨兩岸,這橋的橋身橋墩皆是用烏石筑成,遠遠看去死氣沉沉。而在橋的另外一頭有一座光禿禿的小石山,在山頂上建一座六角飛亭。
“這就是奈何橋?”就算是普通人,來到此地也無法不認出這橋來。奈何橋,千百年來早深入人心了。
唐玄奘點點頭,隨后便踏上奈何橋,走到另外那邊的小山下,淡淡道,“這是望鄉臺,鬼魂來此地已再無回頭路了。對人世親人割舍不下、還有留戀的話,可以登上這山再看看俗世的親人。在人間,人們常常會夢見剛死去的親人,便是因為他們在這里做最后的告別呀。”
白苑聞言抬頭瞧去,果然見有幾個鬼魂站在亭中,遙遙眺望著遠方,眼中若有淚痕。
“走過奈何橋,在望鄉臺上看最后一眼人間后,便要喝杯忘川水煮了。”唐玄奘嘆了口氣,指著奈何橋邊的一個正在煮湯的老太婆。她正是傳說中的孟婆,而在她身后正是那幽幽的輪回隧道。
唐玄奘看著一個個鬼魂飲下孟婆湯,心中暗暗感慨,他自己也十世輪回呀,不知曾飲下過多少孟婆湯,曾忘了多少不想忘的事情。
正傷感時,突然心頭涌起一熟悉的感覺,正如當日在神偷谷里一般。唐玄奘循著感覺的源頭望去,見到一物,不由大喜:“正是此物,陰界陰氣最重的東西,我怎么會把這個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