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花小米已經坐在了急救車上面,旁邊坐著的郭回比花小米好不了多少,整個眼神都近乎于茫然,只有米娜保持著清醒。要不是米娜的冷靜,肖姍姍就算沒有最撞死也會失血過多而亡,因為郭回跟花小米甚至連112都不會撥打了。
看著肖姍姍因為失血而顯得格外蒼白的臉,郭回腦子里一直在回憶著肖姍姍睜大眼睛看著他說恨他的樣子,那語氣里深切的絕望讓郭回心臟一下一下地緊縮,直到最后整個心臟像是被壓抑到極致隨時都能爆炸碎裂。
窗外的樹蔭一片一片過去,花小米看著稀稀疏疏的樹枝,心頭如同有無數干枯的樹枝在不斷地伸長著,每一支堅硬而又粗糙的樹枝不斷地在心頭交錯著讓花小米慢慢地疼痛。窗外美麗的燈火仍然絢爛,然而花小米覺得自己熱愛的冬天此時格外的悲戧。
三個人當中已經有兩個人都失去了正常的思維能力,米娜此刻卻顯得格外地繁忙,在一旁不斷地幫著急救醫生觀察著肖姍姍的狀態變化,一邊幫著將急救的氧氣罩架子扶好,她著急地問:“醫生,她沒有生命危險吧?”
這話深深地刺激了郭回,如果此時此刻肖姍姍就這樣失去,帶著對他深深的怨恨和失望失去,那么他再也無法為自己做出的所有荒唐事情做出彌補。他握著手里還沒有收起來的戒指盒,忽然走到肖姍姍的簡陋病床上,眼淚從眼眶里傾瀉而出,每一滴都砸在了肖姍姍的臉上,如同是開放著的透明小雛菊。
每一個故事都看起來這么荒誕,郭回前一個小時還在悔恨怎么會當初放手讓花小米走,此刻就跪在另一個女人面前悔恨怎么會那么忘恩負義。肖姍姍對他如何,郭回怎么會不知道?從小的時候,郭回就受盡了肖姍姍的照顧,連因為自己懦弱的性格被班上的小胖子欺負都是肖姍姍幫他討回了氣。郭回不是傻子,不懂得肖姍姍對他的感情,只是太過容易就能得來的東西總是沒有那些需要努力追求才能得到的東西魅力大。所以才會在一開始瘋狂地追求看起來冷漠的花小米,當花小米開始黏他時就開始覺得厭惡,這種感覺就像是不斷地讓自己沉醉于這種刺激的追逐游戲當中,得來的結果反而是一個雞肋。
不是不喜歡肖姍姍,只是這樣的感覺更多地像是一個備用輪胎,在輪胎損壞的時候才會拿來用用,有了更好的選擇時,自然還是會收起來的。有備無患的感覺讓郭回能夠自由地出去玩,累了就回來,一切都恢復原狀;肆無忌憚地享受著肖姍姍給予的所有包容和溫柔,卻不知感激,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
他忘記了,肖姍姍也是一個人。肖姍姍也只是一個女人。
女人都是脆弱的,對待感情都是容易受傷的,而肖姍姍傷痕累累的心上這一次終于被一刀刺中,再也無法堅強,自我愈合。郭回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肖姍姍,才知道這個女人也是會離開的,也是會受傷的,他恐慌,害怕,卻不知所措。
伴隨著這安靜的城市里發出刺耳的尖叫聲,急救車在車流之中左沖右撞,如同是一個勇敢無畏的女人面對愛情時的不管不顧。
“麻煩讓讓,麻煩讓讓。”米娜幫著救護人員將肖姍姍從車上推出來,飛快地向急救病房里面推著。
眼看著肖姍姍被推進了急救室,郭回終于一把拉住一個醫生說出了一句話:“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求求你……”
見慣了這種事的醫生根本不會將這句話放在心上,轉身就大步走進了急救室,準備著對病人進行搶救。花小米雙臂一直抱在胸前,整個身子都微微縮著,看著郭回對著醫生說話的樣子,心里猛地酸痛。
整個走廊忽然安靜了下來,郭回面對著急救室的方向,動也不動,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米娜轉身看見后面縮成一團的花小米的樣子趕緊打開袋子拿出花小米的衣服披在她身上:“沒事。小米,沒事。不會有事的。”
米娜本來想說這不是你造成的,但是怎么也說不出口,雖然這并不是花小米的錯,可是卻是因為花小米才會讓事情變成這個樣子。花小米抓著自己衣服的兩個角,在這個閃著白慘慘的燈光的走廊里微微地發著抖。
花小米以為最壞的結果是肖姍姍暴走,再給她兩耳光;又或者在大街上破口大罵,讓花小米尷尬無地自容,可是她沒有想到肖姍姍會這樣變成一個輕飄飄的病人,身下是一潭紅艷艷的鮮血。
以為是一場鬧劇的花小米一點兒都沒意識到事情會變成悲劇,她的那些橫沖直撞的勇氣和力量在這樣壓抑的氣氛里消失得無影無蹤,只能看著病房的門默默地沉默著呼吸。
一男一女的聲音從走廊那頭傳過來,女人說:“腿已經不怎么痛了,應該可以丟了拐棍,進化成直立行走的人類了吧?”在這樣悲傷的氣氛里這樣不和諧地傳來這樣一句玩笑話。
低頭一直看著地板一條一條自然散開的紋路的花小米并沒有動,米娜手臂環著花小米,默默地看著郭回,生怕他崩潰了。
“小心點,你的腿還不能這樣承受身體的重量,萬一留下點什么后遺癥怎么辦?”男人溫柔的話語像個溫暖的火爐,讓此時的走廊不再那么死氣沉沉。
花小米抬起頭驚訝地看著前面的男人,蕭張也正好將視線掃了過來,四目相對,花小米沒有說話,蕭張亦是沉默。
米娜嘆氣,注定這一天多災多難嗎?
林以純感覺到了身邊男人的不自在,前面的女人眼神里的空洞讓她不自在。空洞不是因為沒有東西在,也許是東西太多,所以才會看不出來到底是什么。
林以純伸手使了暗勁在蕭張身上,蕭張忽然反應過來,但是臉色還沒有緩和:“小米,你怎么了?怎么在這里?”花小米臉色原本就不怎么好,看起來太像是生病了,所以蕭張才會那么急切地問道。
重新垂下眼睛,花小米聲音微不可聞:“出車禍了。”
一個大步跨上前來,蕭張拉著花小米的手腕,著急著問:“怎么了?撞到哪兒了?”
失去了蕭張的攙扶,差一點就摔倒在地,腳因為承重而猛地吃痛,林以純差點就痛得掉了眼淚。
花小米搖頭,臉上的驚嚇和脆弱卻顯而易見:“沒有。我沒事。肖姍姍在急救室。”
“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蕭張長出一口氣,忽然將花小米攬入自己的懷抱。
從來沒有這樣忘情地擁抱過花小米,從來沒有如此強烈地感覺到她是弱小的,需要一個堅固的依靠,蕭張悔恨為什么沒有一直陪伴在花小米身邊。
這個懷抱來得太過于及時,找到了宣泄口,于是眼淚終于嘩啦啦地掉下來。
來不及問他為什么會在這里,來不及問為什么會跟其他女人在一起,花小米只想要要個肩膀好好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