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無月,有風。
“兵器山莊”,兵器室內,有人在鑄劍。
室外四方院里,一排垂柳嫩枝在輕輕搖曳。
少頃,忽聽“噴”一聲巨響,鑄劍室頂被一股神力掀開鍋口般大的一個缺口,火光沖天與煙氣彌漫的同時,一條瘦長小金龍在高空飛旋。出奇的是那小龍在飛舞間,身兩側不斷往出衍生閃光的“星星”與“金龍”。星龍四散,如萬筒煙花爆開一樣,絢麗奪目。
不,不止是炫麗;金星與龍連綿不絕飛竄高空,竟沖散烏云,見得星月。原本黑暗的夜瞬間如同白晝。
更匪夷所思的是,星龍落低之后,拆墻毀屋,無所不摧;凡是“金龍”所觸之地,立即土崩瓦解,凡是被“星光”所掃過的人,立馬受傷倒地,呻吟不已。
隨著房屋的坍塌聲,隨著就是莊內護衛(wèi)高手的疾奔,他們陸續(xù)沖到兵器室近前,觀望這千年奇景。
都在疑或,到底是什么情況?到底是什么在發(fā)威?
是一口劍,一口無比神奇的劍!
眾人看著沒有人駕馭、自身卻發(fā)揮出如此強大威力的寶劍,都驚的目瞪口張!
然而就在眾人發(fā)呆之際,寶劍忽然一個俯沖,朝眾所聚之處垂直刺了下去,一聲“龍嘯”后,劍尖上又吐出龍形劍氣,形象逼真,只見一龍張牙舞爪,撲地而下,似要將眾一口吞噬。
護衛(wèi)們見狀,大駭,“啊!”一聲,嚇得四處退散。
寶劍一扎到底,直嵌石臺,只聽砰一聲,碎石飛濺,周圍整片大地為之一晃,仿似天上掉下一巨大隕石。
劍神如巨磁,目擊者則如碎小鐵屑,不論是誰,都無法抵擋巨磁的強大吸力。大家見寶劍插入劍石臺上不在瘋狂,一擁而上,簇擁到劍臺近前仔看細瞄這柄稀世神器。
可是誰又能瞧出一二來?
四大護法之段靈子忽向頭頂天空一指,道:“大家快看天上!”
眾人順指一望,見一條金色長龍游離半空,張牙舞爪,栩栩如生。只是方停一瞬,便似流星一般,朝星空高處隱去,剎那不見蹤影。
“兵器山莊”上下五百余眾,見此天象,無一不震驚的呆若木雞,頸項發(fā)困。
鑄劍王不由自言自語:“蒼宇之下,龍象翔空,數萬星暗,一星獨亮。景象如此神妙壯觀,千萬年不可遇也,究竟為何征兆呢?”諸眾依舊沉浸于神奇天象之中,一片默然。
這時,黑暗中忽閃出一人,道:“絕妙神器,橫空出世,當然要出點異象,以示天下人嘍。”劍臺下圍著的五百余人包括劍王,聽的話聲,都吃了一驚,不約而同循音看去,卻見一身著布衣腳蹬麻鞋的少年,緩步朝劍臺走去,月光下,他的輪廓顯得俊朗不凡。
劍王似是認識少年,驚道:“是你?!”
少年一副玩世不恭之態(tài),面微帶笑的道:“怎么,劍王先生,到了你的地盤就不認我這個打鐵漢了嗎?”劍王方欲語,四大護法之首高波忽上前一步搶先說道:“你是何人,膽敢夜闖兵器山莊重地,快快報上名來!”
少年步履不快不慢,此時已到眾人近前,他瞄了高波一眼,道:“不好意思,小匠自幼命窘,無人負責,浪人一個,至今無名。不過呢,剛才劍王先生所說的一段話,可謂經典,我就借經典之言取一名字,叫宇龍一星吧,同時還能讓此經典得以傳承!真兩全其美也!”
高波大怒,道:“休得胡言亂語,無知之輩也配借用一代宗師的經典之語?念你年少,且放你一馬,識相點速速離開,否則,高波就要用武器送客了!”言間晃了晃手中狼牙棒。
這宇龍一星望見狼牙刺棒犀利無比,略顯膽怯,稍作調整才道:“高先生也休得胡言亂語,若非劍王前輩借用我所造的八十一口盤龍寶劍,又怎會有此絕世武器問世呢?真主在此,誰敢造次!”
什么?宇龍一星說一代鑄劍大師借用了他的寶劍?此言一出,眾人一頭霧水,一時間皆啞口無言,疑惑劍王何時曾與自取宇龍一星為名的少年相識。
細細敘來,確有其事。
且說宇龍一星十五歲時起每日暗去“魔幽林”用龍形磨具爐中熔鑄寶劍,堅持已有三年。第八十一柄劍出爐那日早晨,他肩披灰白格子床單,背負金黃盤龍寶劍,站在一墳頂似的小山丘上,迎著初升的太陽,自說自話:“三年了,八十一支劍,所謂九九歸真,也已做到,為什么我理想中的神器還沒有問世!難道是我異想天開?”他臉上浮出疑惑空虛之色。
一陣晨風吹過,宇龍一星衣袂飄飄時,不遠處垂柳后傳出一個聲音道:“喂!‘熔鑄大師’,怎么又‘居高臨下’了啊,需要每天如此才會舒服嗎?”竟是一個溫婉的女子話音。
那少女雪白羅衫裙,一塊雪帕蒙著臉,雖不能見其五官,但僅看其一雙露在外瑩潤發(fā)亮的眼睛,及曼妙身材,就迷人不已。
宇龍一星聽得聲音,“哼!”了一聲,調整了下狀態(tài),面微帶笑的瞧向少女,道:“呀,你這個小可愛,每天起這么早干嘛,做白日夢都讓你攪和。三年了,我還真是不解耶,既不告訴我姓名,也不肯去掉面紗的你,難道是貌比天仙的絕世美女?要與世隔絕,以保天下太平?”
如此夸贊,但凡女性,聽后定心花怒放,她卻仿佛有著永遠不能告知與人的苦楚及煩惱,每當一星提起涉世與俗,不由得便要糾結。還好她已習慣,習慣掩飾,將話鋒一轉,說道:“或許吧,哦對了,大師,你今天熔鑄的劍呢?再給我吧。”
宇龍一星心有所想,并未識出少女異常,一躍從山丘跳到草地上,面向少女道:“今天不給,正好我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你每次要我棄之不用的劍干嗎。之前我所鑄的劍又藏哪兒去了。真納悶,你一個若女子,怎地對武器有收藏之愛好呢?我鑄的劍那么吸引人嗎?”少年將手移至下巴摸索著,嘴中發(fā)出“絲!”一聲,驚疑間露出些許自戀態(tài)度。
少女說聲:“我.......”一星忽搶道:“誒~,你千萬別像以往一樣敷衍我說你要拿去玩,額?”少女似笑了笑,道:“哪有敷衍,不過,向來寡言的你今天怎么話這么多,還要追問到底。”頓了頓又道:“你,再不會來‘魔幽林’了嗎?”
星卸下肩上披風,摘下寶劍,道:“是的。三年里每日來此,嚴寒酷暑從未間斷,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出真劍,可惜截止今日,時限已到,并未能如我所愿。夢既破碎,還來這里干什么。真不知將來沒有夢的日子怎么過。”
少女道:“感覺好突然。你已經,已經決定了嗎?”星道:“我的決定一向很早,而且很準。正因為一個決定,才會在此堅持三年。”他頓了頓,臉色忽又一轉,略帶微笑的道:“怎么,你,心有不舍?”少女眼波流動,確有留戀之意,但怎會承認,道:“怎么會,過去三年歲月,雖然意外相識共處一林,但畢竟,沒走的太近,不是嗎?每天,你只為熔鑄而忙的焦頭爛額,而我頂多在你忙碌時,蹲在某處默默注視你罷了。”語頓了下,又道:“何況,你是個正常人嘛,豈能永遠呆在這森林之中呢。”
三年間,二人在這分離之際,言語交流及相互了解乃是最多的一次。
宇龍一星道:“你這話什么意思,啥叫我是正常人,難道,你不是正常人嗎?切!”女孩沒有說話,低下了頭。宇龍一星接著說道:“以前在村里,村民們都說我癡傻,罵我神經病,沒想到你我相交甚淺,你卻沒有那么認為。我會銘記于心!”星略顯悲傷。
少女安慰道:“你這人行為古怪,不被別人所理解,人家當然說你神經病嘍,初見你時,我也認為你大腦有病,過了些日子慢慢發(fā)現,其實你思想獨特,非同常人。尤其你做事一心一意,肯堅持不懈,讓人很崇拜哦。”
被人夸贊,本應感到慰藉才是,宇龍一星卻未受用,一臉灰暗,道:“一心一意,堅持不懈?嗬!最終還不是失敗。”
少女柳眉一皺,道:“怎么了呢?如此失落。我不知道你鑄劍要做什么,要鑄成什么樣的劍才滿意,可我相信,只要志堅,人定勝天!”
宇龍一星星勉強一笑,置之不理,望向遠處,顯然心如死灰,已然絕望。
女孩忽然奔上去,拉了宇龍一星的手,道:“我?guī)闳€地方!”
宇龍一星情緒這下有了變化,驚愕的望著她,暗想道:“過去你一直與我保持數丈以外的距離,甚至都不讓多看幾眼,更別說碰一下了,今兒個居然主動握住了我的手!卻是何意?”
他第一次近距離看她的雙眼,是那么奇妙,以至于她一眨眼就讓他的心神隨之一蕩;他第一次有與異性牽手的感覺,她的手是那么冰涼柔弱。他有些不知所措。
女孩眨了眨眼皮,道:“愣著干什么,你先前不是問我,把你鑄好的劍藏哪里了嗎?我這就帶你去見它們啦。”少女也是第一次牽異性的手,萬分激動,手不住的顫抖。
宇龍一星更好奇,想知道神秘女孩葫蘆里藏了什么藥,就跟了去。她轉過一片叢林,來到一個曠野之處,那里芳菲滿地,蜂飛蝶舞,儼然一世外桃源。
一個整日廝守火爐的小子,上哪去見如此優(yōu)雅之境,愣是被自然美景所吸引。
少女松開宇龍一星的手,往前走了兩步,伸臂指向東南方向,道:“‘大師’,你看!那不是你鑄造的寶劍嗎?被我擺了個造型,你可還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