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天晚上,得知莊王的舅舅郭子興的五十萬兵馬正駐扎在城外,亦才知道這時慕容辰雪的隱忍。
彎曲的羊腸小道,迅速閃過一抹黑,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不由地斜眼看了看背我之人,黑布蒙面,只有那雙死寂般的眼睛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突地,他腳步一滯,回眼往后一望,冷聲道:“何人,速速現身。”
銀鈴的笑聲穿過黑幕,迎面而來,魅姬嘴角含笑,雙頰如貼了兩瓣粉紅桃花般媚態冶人:“聞得冷面人君三年前消失于江湖,想不到卻是在晉王帳下效命。”
冷面人君?聞得這個名字就覺得有些寒冷,我雙目又看著下面的人,他的眼睛沒有一絲波動,不理會魅姬的嘲弄,轉身正欲走開,魅姬又笑著道:“晉王許了你什么好處?莫不是水靈素是晉王的人?”
冷面人君就這樣怔怔地站在了那,任由秋風吹動他的衣角,可眼里卻是飽著淚水,眉頭緊蹙,似是在掙扎,又是在痛苦。
“魅姬,跟上吧,別耽誤了正事。”
“小姐,您這一去,不是去送死么?秦將軍忠于皇上,天下皆知。皇上至今只是臥病不起,秦將軍仍按兵不動,也就是說秦將軍至今沒有接到任何皇命。還有,秦將軍的一個侄女是莊王的側妃,在莊王與晉王的天平上,自然而然的是偏向了莊王,現在,您這樣明目張膽的去勸說,您不怕秦將軍殺了你么?”
“那,秦將軍為什么不住在城里的府邸中?”我看了看天上微弱的繁星,知道秦將軍亦是懼莊王篡位之時,會傷及其家人,才藏匿于此,想不到在高位者,個個城府會這么深,秦將軍看起來只是一介毫無城府的將領,卻能在莊王逼宮之前,做應有的反應,由此對秦將軍的敬佩我又多了一層。
“也是。”魅姬垂頭低眸半晌,回應。
“走。”終于聽到背我之人說話了,要說是冷面,他的聲音應該要比之冷上十倍之多。
簡單的農舍,方宅十余畝,草房七八間,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一種詩情畫意的浪漫景像呈現在眼前。
其中一間屋子透著昏黃的燈光,微微弱弱,給深涼的秋夜帶來了陣陣暖意。
魅姬輕腳朝屋內一望,向我們點了點頭,冷面人君一縱一躍,迅速就進了里屋,秦將軍和秦玉已經等候多時的樣子。
我一驚,有些愧疚的看了看眼前正襟危坐的兩人。
“來了!”秦將軍含著笑,慈祥的看著我,透出濃濃的親切感,如是年老的父親在等待著遠方兒的歸來。
心里的暖意與內疚雙雙迸上心頭,從冷面人君的背上下來,有些慚愧的別過臉,輕聲道:“秦叔叔!”
“以后就直接叫叔叔,哪有這么見外。”聽得秦將軍此番話語,我心里頭更是慚愧地無以復加。
“過來。”我扭捏著慢騰騰的挪向那慈祥的老者,卻換來他朗朗地大笑之聲,秦玉也沒來由的笑了起來,揶揄道:“爹爹,想不到我的妹妹會有這么可愛的時候.”
“倒是個藏不住心思的主,這樣下去可不行。”秦叔叔真的是要拿我來開玩笑了,似乎還很開心的樣子。
“秦叔叔,我,我……”我吞吞吐吐地說著,眼睛還時不時的看一看上座之人。
“我知道你來是為何事,如果不是我故意讓晉王知道這地方,他會找得到么?”秦叔叔驕傲而又自信。
“哦!”我不安地用手絞了絞衣角。
“我是想請你來的。”秦叔叔語氣溫柔地看著我,含著笑:“我想讓你去救皇上。”
瞬地,我抬起了頭,不可置信,不能不說,慕容辰雪是中了眼前這位慈眉善目老頭的道了。
“皇上說這皇位給誰,我就幫誰。”重申了他的觀點。
“那,辰雪的機會會有多大?”對于當今皇上,我只有一次印象,冷靜而又讓人敬畏,敬畏得讓人覺得可怕。
“圣意難測。”秦叔叔給了我一記意味深長的笑。
第二天醒來之時,身旁沒有冷面人君,也沒了魅姬,只是一個樣貌普通的丫頭,床幔也換了顏色,見我醒來,那丫頭就手捧著一碗黑乎乎的藥來到我面前,示意我喝下,我搖頭,反問:“為什么?”
“現在我們在城里,吃完這份藥后,我給你易容,這樣,你的容貌和聲音都會變。”雖然清脆,卻毫無感情的聲音,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清脆與毫無感情在這里,沒有絲毫的奇怪,甚至覺得她的聲音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是秦將軍安排的嗎?”
丫頭點了點頭,道:“我領你進宮。”
仰起頭,我一咕嚕將那碗黑乎乎的藥喝下。
我們是藏在宮里送菜的車進了皇宮,在御膳房下來的,方知這些送菜的太監原來是秦將軍的人。
拍去身上的臟東西,環顧四周,一片陌生,不禁將眼光投向身旁的丫頭絳珠。
“跟我來吧!”一愣,順著牽上她伸出來的手,往內宮走去。
“我原本就是宮女。”雖然沒想到這么一點,但秦叔給我派的人,我想應該是非常熟悉皇宮的,只是點了點頭,并不言語。
“是皇上身邊的人,你現在的樣子,是綠珠的模樣。”聞此,我知道現在我必須以綠珠的身份重現在大家面前。
“綠珠呢?”我反問。
“死了。”無關痛癢的語氣,我心里頭突地一涼,生命在她們眼中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擊。
來到乾清宮大門口,一排排整齊的士兵包圍了偌大一個宮殿,而且個個戴盔穿甲,似在隨時準備著戰爭。
“絳珠姑娘請留步。”一位尖尖細細的聲音從我們后面傳來。
“楊公公還病著么?”絳珠眼睛一轉,輕移蓮步至那年輕太監面前,溫聲細語。
“是啊,干爹的病正令小的愁著呢?”不由地那太監一同幅擔憂的模樣。
“太后娘娘的病好些了么?”絳珠輕聲一問,我突然想到了太后,已經快三年了,太后只是久病不起,想來他自己保養身子極為細致才是,不然,早就去了。
“唉,還是老樣子,張公公這幾天都忙得不成人形了。”說完,年輕太監又是一幅極其同情張公公,很替太后擔心的樣子來。
如此的聲形俱下,變臉變得如此快,想來是個很討主子歡心的人,但就是這種,卻也是可怕的,因為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誰也不會知道。
“我進去伺候皇上去。”絳珠輕輕一甩手,拉著我就要進去。
“綠珠姑娘,莊王爺請你去一趟。”年輕太監甩出這么一句話,便走開了。
我回頭一看那太監,有些發愣,直勾勾的瞧著他,年輕太監卻是一笑,嘆氣道:“還是那樣的傻木頭勁啊!”
我更是一愣,絳珠在一旁輕輕推了推我,輕聲道:“他是楊公公的干兒子,叫楊千保,但是莊王的人。”
“那綠珠呢?”心里不由的擔心,回問道。
“也是莊王的人。”心里頭似是有什么唰地往上升,直到了嗓子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絳珠。
絳珠笑了一笑,輕拍拍我的肩膀,道:“綠珠的身影和你的最相似,所以……”
看著她那高深莫測的一笑,哪會有那么簡單?心里頭不由地苦笑了兩聲,道:“絳珠姐姐何必這樣害我呢?我什么地方得罪過你么?”
“你倒是聰明,不過,你扮成綠珠,想來會得到不少情報,我們,又何樂而不為呢?”還是那樣輕輕地笑,可卻是云淡風輕的笑意。
我輕笑兩聲,哪會有這么簡單?至少秦叔叔不會這樣待我,到底是什么原因?
“綠珠姑娘,快走啊!”小楊公公的催促,使我不得不起了步子跟在其后。
“楊公公,莊王爺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我試探著打聽著。
“你不是老叫我小楊公公么?”只是那輕輕一句的帶過,卻在我心底揚起了一陣害怕,我輕咳兩聲,道:“楊公公不是生病么,這里只有一個楊公公,奴婢就不用大小來分辨來著。”
“說的也是,開始你叫我小楊公公,我還兩三天沒理你呢,聽你說了這個理由,我才不再生氣的。”瞎貓碰到死耗子,還真猜對了。
“你嗓子怎么了?”小楊公公走了半會路,突地轉過身子關切地問起我來。
“昨兒個受了點涼。”我故意輕咳兩聲以做掩飾。
“嗯,皇上病了,侍女照顧起來,的確有點累,等莊王問完話,趕緊去幫絳珠姑娘吧。”小楊公公轉身又快步帶路。
“是。”
聽著一聲吱呀的開門聲,我被請進了皇宮坤寧宮的一處偏殿,屋里很深,也很空,亦很涼,從窗戶擠進來的些許陽光給這個屋子祛了一層寂寞,帶來了一層暖意。
莊王背朝著我站著,那身形與慕容辰雪相差不多,但更顯孤獨、寂寞,他為什么會孤獨?那一陣又一陣的孤獨感令我覺得眼前的人有些可憐,忘卻了他殘暴的性格。
“綠珠來了。”一聲嘆息后才是這段話語。
“害怕么?”他用手隨意翻起一本書,并沒有回頭,問。
我不知道他問的是什么,害怕人還是害怕物,還是害怕這所有一切的事,但的確,我是害怕的。
“怕。”我如實回答。
“還是這樣的老實。”他仍舊看著書說著。
“但,但我不怕你。”看著他那蒼涼、寂寞而又孤獨的背景,這句話我沒有來得及思考就脫口而出了,當說出口的時候,我又立刻后悔了,頭垂得更低。
立刻一縷如鷹的目光從我的身上劃過,即而又恢復了那身影,嘆了口氣道:“好好照顧我父皇。”
“是。”我福身。
“下去吧。”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透著絲絲疲憊。
我應聲退下,不知道這次他召我來,到底是為何事,可又是平常不能再平常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