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三寸之舌勝似刀

鳳吟感覺不對，這些好漢雖然顯得輕松異常，但這種輕松是臨危不懼的輕松，卻預(yù)示著一觸即發(fā)。此時一旦誰起哄，或者誰的槍走火，那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

能排上百匹馬的大院顯得擁擠異常，人與人之間的空隙似乎都被怒火填滿，只要一丁點(diǎn)活性就會引爆。

鳳吟也沒遇到這種陣勢，這是真正的“火機(jī)一發(fā)”。不是怕死，是真出了亂子，自己可承擔(dān)不起。還好這些好漢都知輕重，不怕死，但怕枉死。這時因?yàn)橐鈿庥檬拢幻鞑幻髯屓舜蛩懒耍蔷驮┩鞔蟀l(fā)了。所以雖然一直再觀察著，想著末計(jì)，但都沒有妄動的。

心思各異，有想著怎么突圍的，有想著自己犯過什么事的，有想兒子媳婦的，有想想好的，有想那私藏的銀子的，也有想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有人搞鬼的。

鳳吟知道青面搞這出是什么用意，就是拖延時間將人攔住。一旦這些人將回回帶走了，再想要回來就難了，隨便按個罪過，甚至不用罪過就能整死他們，在之后這誤會就說不清了。

人家知道消息后是會到鳳吟這要人的，沒完沒了。

袁奉堯來了，就有機(jī)會將事情按下，因?yàn)樵顖蛑喇?dāng)?shù)氐那闆r。

袁奉堯奔跑著進(jìn)來了，他的人呼啦又圍了一圈，后邊還押著幾好幾個人，一個個血淋淋的。

有認(rèn)識的，有不認(rèn)識的，吵吵嚷嚷，有的喊著“干你娘的！有種殺了我！”，話音未落讓人一刀柄將嘴打爛了。

“大人！”袁奉堯三步并作兩步感到那位徐統(tǒng)領(lǐng)面前。統(tǒng)領(lǐng)就是一營之長了，可以說就是大帥下邊的人，這職務(wù)不低了。即便營團(tuán)人再少，軍法森嚴(yán)，等級分明。這正副之間差別也很大。

袁奉堯在此人面前也是低聲下去。

楊振輝這幾個就是協(xié)同搜捕，但是被青面一說情來舍命演戲的。見袁奉堯來了這位將刀一丟，直接就跪倒在地，還是扎了個武將的單腿跪姿：“大人！大人救命！”

沒等袁奉堯問話，那楊振輝就開始掰扯了：“我等乃地方預(yù)備鄉(xiāng)勇，負(fù)責(zé)地面安定。所謂好狗護(hù)三村。”說道這的時間又趴一步朝那位徐大人一抱拳：“在此等候大人招募。方才恰逢追趕飛賊至此，不知道大人依然布下羅網(wǎng)，我等誤打誤撞，壞了大人計(jì)謀，驚了大人威嚴(yán)，死罪死罪！但容情大人法外開恩，我等繼續(xù)追捕飛賊,免留后患！”

其他人不明白，奉堯、鳳吟肯定猜出來怎么回事了，心想“真他媽能胡謅，這才是真正的臨危不亂，還出氣了還轉(zhuǎn)了好人。

奉堯本來有些猶豫，但朝鳳吟一看，鳳吟也正看他，一對眼明白怎么回事了。心道：鳳吟，你好大膽子。

“我認(rèn)得你，你是河西楊……楊振輝。”袁奉堯護(hù)在那位徐大人身邊。

“正是小民，正是小民,這下好了，”松了一口氣，挺了挺腰：“二位大人明鑒，我等兄弟苦練一秋，單等大人招募，我等皆不怕死，只因走脫的賊人，心中不甘……”

袁奉堯看看鳳吟，鳳吟上前抱拳：“大人，確實(shí)如此，這些人都是在下的至朋，絕無賊人。而今正值家叔忌日，眾朋友匯聚一堂，談到如今賊匪橫行，也都?xì)鈶嵦钼撸艺趧裾f大家能投身軍營，報(bào)效國家，我等皆為良民，大人明察。”

鳳吟又指著那幾個回回道：“大人也是本地人，素知此道*眾人，雖然勇猛，但守法度，人不欺我，我不欺人，且自早回漢通好，逐漸融合，其他各處有起義響應(yīng)，獨(dú)我中原無事。左宗棠大人也有言，‘無論回漢，只分良匪’，大人秉公執(zhí)法，必得感恩回報(bào)。若中原得安，四夷賓服。”

“你還挺能‘嘚啵’啊？刁民！”那徐大人大喝一聲：“一并帶走！”

那些好漢都不說話，做好了準(zhǔn)備，等著官兵行動。

袁鳳吟正色對袁奉堯道：“大哥，是你說奉了張大人的命，讓我?guī)椭鷪F(tuán)練招募丙丁的，你得幫我說句話啊。且今日正是三叔忌日，大哥不會如此無情吧。”

袁奉堯看看眾人臉色，又看看袁鳳吟，向那位徐大人恭恭敬敬抱拳：“徐大人，此人確是卑職小弟，今日確實(shí)是家叔忌日。”

那位徐大人翻一翻眼皮，上下牙輕咬著磨蹭了幾下：“袁大人，一碼歸一碼，沒有這個機(jī)會，也逮不到這些亂黨，你立了大功了。”

袁奉堯沒什么話說，那位徐大人又道：“且?guī)Щ厝ィ羰莵y黨定不輕容，若是良民，放回來也就是了。”

袁奉堯走進(jìn)鳳吟悄悄道：“大弟，何不借我之手除去異己？”

鳳吟道：“大哥，好漢因三叔與小弟而來，若因我被捕，我背負(fù)不起這個罪過，也毀了三叔英名。若真是如此，將我?guī)ё吆昧恕！?/p>

“帶走你有什么用！”袁奉堯吵了一句：“大人！卑職愿為此眾人擔(dān)保！此眾人皆為我地方良民，相安無事直至今日。”

“你擔(dān)保，你擔(dān)當(dāng)?shù)闷穑。肯喟矡o事，你是懷疑我的辦事能力？懷疑軍法？”

“卑職不敢！”

“帶走！”

沒想到這時伯芳卻上來了：“二位大人！我讀古書知道勇必賞良必贊，大人竟將如此勇武賢良之人視為賊子，卻放走了真正挾持大人的飛賊，若天下做父母者皆如大人，我不知還有何人敢投入大人部下。大人既是剿匪，那邊匪徒也抓了，這邊又招募了鄉(xiāng)勇，二位大人各立大功，又何必讓死去者不得安生呢？”

“賊子！你是何人，口出狂言，教訓(xùn)起本大人來了！”

“三爺生時，我曾雖三爺見過袁保慶大人，馬新貽大人，袁大人與馬大人關(guān)系甚好，馬大人也是*，卻英勇殺賊受朝廷賞識，足見我等不能有種族之見，否則越隔越深。其中袁大人也說道‘只論良匪’，這才換來金蘭友誼。而今我兩族兄弟一桌共席，其樂融融，大人帶兵闖入，不容分說，非論斷我等是賊匪。

小人知道大人剿匪心切，為我地方百姓求安心切，我等感謝大人，也敬佩大人執(zhí)法嚴(yán)明，奔波勞苦。我等說清楚，只求大人成全我等團(tuán)圓，免得家中老母擔(dān)心，引起他變，我等全家也感徐大人恩德，徐大人美名必自此地遠(yuǎn)播。大人若不放心，可就在此地開審。”

他奶奶的，小兔崽子，那徐大人的心思其實(shí)就是抓幾個人邀功，不能讓奉堯一個人搶了功。如今回亂，隨便一審就能按上個罪過。

但這小崽子雖然言論在理，但頗為氣人。只是其中出現(xiàn)兩位清廷重用的人物，若此言屬實(shí)，還是不要妄動的好。那袁保慶殺賊立功，他爹爹又剛過世，二代皆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而且不是湘軍一路，確實(shí)挺受重視。特別聽說袁保恒將隨左宗棠西征，是受淮軍李鴻章保舉，而今自己是隨李鴻章部平捻，隨后又會隨左宗棠西征，皆在人下。還有那個馬新貽，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張大人他都不放在眼里。若袁奉堯跟他們里外捅自己一下子，也真是吃不了兜著走了。不值得冒險。而且這小子小小年紀(jì)竟然懂得給自己臺階下，卻非常人，必然深通此道，看來所言不假，日后定能成大器，多交一個朋友也是好的。

隨即堆下笑來：“呵呵呵，這位小兄弟面相敦厚，明辨是非，這都如此說了，本大人不能不明察，讓人誤會了我只會打仗，不會撫民，嗬嗬嗬嗬，既如此，我只帶走愿隨我同行之人。”

“愿為大人效力！”那鄉(xiāng)勇還是有愿意跟著走的，并經(jīng)袁奉堯是個不錯的榜樣，爬這么快。

“多謝徐大人理解。”袁奉堯小聲道。

“嗯？”那徐大人看著袁奉堯：“袁大人此言何解？莫非你真與這等人是一伙？”

軍中無戲言，袁奉堯道：“不敢。”這就算否定了。

“哈哈哈，都是好兄弟。放人！”

伯芳上來感謝，那徐大人抱了一拳，道：“這位小兄弟，敢問怎么稱呼？”

“小人張伯芳。”張伯芳道：“小人斗膽，敢問大人名諱，日后說起此時，也好感謝大人。”

“哈哈哈哈！徐艾，徐云山。走！”

總算松了一口氣，眾人對伯芳開始另眼相看。特別之前懷疑袁鳳吟玩的甕中捉鱉一網(wǎng)打盡的那幾位，心里暗自慚愧，感覺自己真是小人之人。

那幾位回回也放下架子，上前向伯芳道謝。之后又回復(fù)了熱鬧，罵罵咧咧此起彼伏。

鳳吟對伯芳道：“伯芳，你怎么跟那幾位說的？”

“哪幾位？”

“地窖里的。”

“我就說各位信我，信袁鳳吟，各位就且躲著。反正出去也是個死。”

“他們就這么聽話，就不出來？”

“哎呀！”伯芳一拍腦袋：“我把他們鎖里邊了。”這就要請命去開。

鳳吟道：“且住，先去打聽孫先生下落。”

夸贊伯芳，打聽伯芳之聲不絕于耳。鳳吟也感覺這位伯芳分曉利害、無中生有的本領(lǐng)比自己強(qiáng)。

但轉(zhuǎn)念一想，是不是因?yàn)樗倭诵┤柿x，而多了鎮(zhèn)靜，所以更能看清虛實(shí)。但不管怎么樣吧，這孩子比自己強(qiáng)。

那徐大人之后也果真打聽過了，馬新貽根本就不認(rèn)識這個張伯芳，而且不出四年，這位馬大人卻遇刺身亡了。

不過徐艾也沒辦錯事，許多年后，朝內(nèi)沒聽到張伯芳，卻出了一個張鎮(zhèn)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