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一夜金甲響到明
鳳吟這邊還算樂觀,家那邊卻出了亂子。特別袁奉堯,那是相當(dāng)郁悶。鳳吟出來有七八天吧,捻子就殺到了,當(dāng)然這事跟鳳吟那事沒聯(lián)系。商水雖然靠著周口,但商水的百姓跟捻子的關(guān)系那是特別的好,自咸豐九年到三在,捻子在商水,西華一代與地方團練,守軍有過三次激戰(zhàn),而且均已優(yōu)勢勝出,但與地方秋毫無犯,甚至親密無間。實際這個也容易理解,捻子里也是三六九等,可以說到商水這一等是上等,都是大旗主率領(lǐng)。因為捻子很少在此處活動,但凡活動就不是騷擾,而是被綠營騎兵自淮陽打散后,策略遷移到主力部隊,這一支就是作風(fēng)嚴(yán)謹(jǐn)?shù)恼嬲碥?。所以與地方的關(guān)系也不是一般的好。有歌唱作“:“捻軍來,俺不怕。爺爺說捻子是好人,奶奶夸捻子功勞大。清兵逼咱漢民死,捻軍替咱打天下。”
當(dāng)然捻軍與地方之間的配合那也是多種多樣的,什么土辦法都用了,想方設(shè)法與清兵作戰(zhàn)。實際相對其他暴亂,捻子與他們有著截然不同的區(qū)別。捻子就是農(nóng)民出身,也不乏有刀客參與其中,但多少稍微有點田產(chǎn),甚至領(lǐng)袖還比較小康,他們也是販私鹽,保鏢立業(yè),只不過屬于比較油滑的一種,也頗有義氣。所以他們與清兵開始也不是死對頭,最多是個擾亂地方治安,并沒什么大矛盾。而且目的明確,就是鉆個空子弄點吃食,要求并不高。所以即使是在實力非常龐大的時候,與地方的大臣表面看來卻也是相處和睦,互相還竄個門什么的。
對比起來,其他起義明顯有民族色彩,教會色彩??梢哉f捻軍是最清醒也最簡單的一支隊伍,他們自早就有,一直也是相安無事,甚至都分辨不出村子里哪一戶是捻子,哪一戶不是。捻子是個很籠統(tǒng)的稱呼。而且也沒有幫派聚會,只是合作做一些“好漢“行徑。后來由于一些原因,拉起了隊伍,相對其他組織的盲目性,邪惡混亂xing,他沒有沾染,依然樸實簡單。
甚至可以說小股捻子早先就是三五合作的盜賊或者走販私鹽者,最多是個攔路者。后來張老樂被推舉前期,也不過是有組織的鄉(xiāng)民隊伍,除了沒有團練那一身“勇“字服裝,其他跟團練幾乎一樣,也就是爭取地方安寧。
再之后受白蓮教等影響,小股合流,或者就是白蓮教捻子作亂,又是另一個時期了,直到后來朝廷開始重視,并且與太平軍聯(lián)盟。很明顯能感覺到捻軍是不得意才與太平軍合股的,聽封不聽調(diào),那與沒合作也差不多。而且捻子與清廷也是有類似的關(guān)系,一早就接受招撫了。
從張老樂臨死一戰(zhàn)都能看出來,張老樂到最后都是不愿開戰(zhàn)的,那到不是怕誰,就是圖得不是打天下,就是有口飯吃就成。也正因為這個,鳳吟等人對他們始終提不起仇恨。
而袁奉堯受得教育卻不同,在袁奉堯心中有著極其強烈的愛國思想,而他愛國的標(biāo)準(zhǔn)首先卻是忠君。他認(rèn)為忠君就是愛國,所以他只看到了不安定的一面,而沒去在意不安定的原因,這一切,他寄托與進了軍隊之后的學(xué)習(xí)。
袁奉堯也是有備而戰(zhàn),他放棄了大槍,打造了一條兩刃重刀,聚眾一百二,整日苦練。當(dāng)時曾帥已經(jīng)布了百里防線,大修寨堡。此地一馬平川,很難依險要布兵,戰(zhàn)即血戰(zhàn)。所謂龍戰(zhàn)于野,其血玄黃。曾大帥慣用穩(wěn)中取勝,節(jié)節(jié)進逼的戰(zhàn)略,多是嚴(yán)守不出,節(jié)節(jié)推進。這個威脅是非常大的,捻軍自然感覺到了強大的壓力,開始左沖右圖,原來放棄的一些想法此時都得嘗試一下了。但曾大帥始終堅持以靜制動的戰(zhàn)略方針,也不傷元氣。像是布起一張大網(wǎng),讓出一個舞臺,直引著捻軍上演各類伎倆,然后分辨虛實,尋找時機慢慢收網(wǎng),聚而撲滅。
這時忙壞了兩個人,一個是捻軍首領(lǐng)賴文光,賴文光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早先就是太平軍的尊王。后來太平軍起內(nèi)訌,天國土崩瓦解,賴文光帶著余部四下流動沖殺,不斷與其他余部匯聚合流,日漸壯大,同時對各地地形,民情都了如指掌。
“甲子十四年春,由漢中而還師東征,圖解京師重圍,未果以致京都失守,人心散離。其時江北兵士無可依歸者,共有數(shù)萬皆是蒙毫之眾,其頭目任化邦,牛宏升,張宗禹,李蘊泰等誓同生死,萬苦不辭,請予管帶以期報效,此乃虜兵好戮無仁之所致也。也可謂“行一不義,殺一不辜,”以此思之,誠哉真千古不易之良言也?!边@一段就是賴文光回憶那時期的自序。
此時重新編整大軍,嚴(yán)陣以待,怎奈曾國藩龜縮不出,對于捻軍用“東突西殺”四字絕不為過,而這個突殺又是主動的,此時既然清兵閉關(guān)不出,那更得大戰(zhàn)連捷,殺一殺清兵銳氣,聚一聚我方士氣,更不能讓曾氏摸清了規(guī)律。賴文光有多年征戰(zhàn)的經(jīng)驗又有安撫四里匯聚支流的魅力,一時之間也算是熱火朝天。
也多虧鳳吟早早出了城,當(dāng)時鳳吟就對向楠講,廟會是討個福氣,萬民同樂的一個活動,本來是個祭祀,后來就流入形式來。一旦神靈流入形式就失了神圣,子民只是一味奢求,又與神靈起誓許愿,似談條件一般,也就失了神靈了,圖個熱鬧,不看也罷,去了祁太平比這熱鬧。后來也就沒去。
也虧的沒去,如今剛過了年,鞭炮聲少了,槍炮聲卻不絕于耳。捻軍已改為騎兵部隊,每到時簡直可謂狂飆天落,塵土蔽日。
另一個忙壞了的就是袁奉堯,袁奉堯身披鎧甲執(zhí)雙刃大刀,騎一騎,隨一騎,帶著前后雙馬呼應(yīng),沖鋒陷陣,于炮火中馳騁,經(jīng)常一日之間自河西殺到南明,又自南明殺回項城。有寨堡處家丁均緊閉大門,登上大墻鳴槍放炮,搭弓射箭,上下再熱鬧也不敢冒然出門。
偶有趁夜色突襲的幾處清兵,均被殺得大敗,真可謂兵敗如山倒,潰不成軍,又是龜縮不出。
每日登上城墻觀望,大多會看到袁奉堯引著一路騎兵一路沖殺,也不顧什么攻城略地,只是沖殺而過,能沖散則沖散,不能沖散則飛馳而過繼續(xù)沖殺前方,最多回旋三五趟,也是兵騎太少,只能騷擾不敢戀戰(zhàn)。捻軍恐己陷入包圍,袁奉堯恐己又陷入捻軍包圍,但每與陷阱都貼到城根,也每每逢兇化吉,幾日里也殺得捻軍心惱非常。
袁奉堯只所以一路能殺到南明,實際他有他的算盤。那里有一座孤寨,雖然銅墻鐵壁,但卻無團練保護,并無兵丁敢出城迎戰(zhàn)。而此一寨又非常關(guān)鍵,正是袁甲三大帥的老家,袁大帥的老母正在寨里。
在此處飛馳張揚,大有一鳴驚人之勢,將來成不成就是袁寨當(dāng)家的一句話。
可每日沖殺,隔著護城河,根本分辨不清面目,只見的是一個金甲少年郎,手舞大刀,身前身后兵卒呼應(yīng),隨一百余人卻有大將之風(fēng),乃是一隊虎狼之騎,當(dāng)然每過寨堡都搏得贊嘆。
曾經(jīng)一度被各寨等候,似乎鳴槍鳴炮如同擂鼓,只等著這金甲少年殺來解圍。雖然如此,卻帶動起了激烈斗志,寨里的家丁護院個個摩拳擦掌,也想出寨拼死一戰(zhàn),那才過癮。
果然就激起了許多少年郎的熱血激情,這支隊伍不斷壯大起來,袁奉堯來者不拘,逐漸就有了規(guī)模。但袁奉堯不敢大意,只拉了一條血染的白布簾,不敢書寫任何大字。
在那大風(fēng)起處塵飛揚,快馬奔騰人呼嘯的狂躁情景里,袁寨城頭有一位兒童鎮(zhèn)定自若,毫無懼色,雖為三尺小童,神情卻似萬軍統(tǒng)帥,這引得袁奉堯非常驚詫,每每殺到河邊都偏頭觀瞧,似曾相識又似欲求認(rèn)同。
就那一刻袁奉堯不知道為什么突然羨慕起袁鳳吟來,似乎只是因為一個孩子的觀望,他就看到了命運的歸宿一般。這個情節(jié)一直伴隨了袁奉堯幾十年,直到袁奉堯人過不惑才弄明白,此時那孩子的成就地位遠比袁奉堯要大,而且他一改袁甲三的遺憾,手握重兵,雄踞北方。
這段就與本文章關(guān)系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