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的冬天已經來臨,氣溫降到零度以下。在冬天到過紐約的人都知道,穿梭于棟棟高樓之間的寒風,刮在臉上生疼。
可是比紐約更冷的是方氏集團的市場氛圍。股票創下11年新低,市場恐慌情緒蔓延。因為杜克的突然撤資,其他的一些股東隨即跟風,一些潛在的新的投資者并沒有像方瑋預計的那樣很快補足資金空缺,仍然處于觀望的態度。對這些投資者們而言,方瑋的面子要給足,但是自己的利益更重要,能夠獲得方瑋邀約的投資者,也不是會屈服于方家的小人物,他們大都是金融界數一數二的大人物,絕對的金融巨頭。
這個月杜克組建了新的公司,辦理手續順利的程度與上市的速度讓方瑋徹底明白一件事,自己就算在怎么被《時代周刊》成為,在縱橫商場多年的傳奇人物杜克的面前,也不過是個有點作為的小孩子罷了。能沖擊方瑋父親繼承地位的杜克,絕非等閑之輩。杜克因為早就知道自己在方瑋具備一定能力就必須交出大權,早就有了分家的念頭。為了能夠創建與方式企業相匹敵的大型企業,他一直都在準備。而先前所謂的敗退日本,只不過是杜克精心制作的煙霧彈罷了,為的是讓方瑋放松警惕。那期間,幕僚在日本早就準備好一切,只等著杜克親自前往日本接洽相關事宜。而之所以以拒絕的姿態應對方瑋的挑釁,只是為了做好更加充分的準備,打方瑋一個措手不及。
正如方瑋堅持杜克是車禍的幕后主使者一樣,杜克也始終不能原諒方家的惡意栽贓。杜家與方家可謂是積怨甚深,這一點,從杜克成立具有壟斷性的針對高級服裝原料的公司就不難看出。十多年前,杜克之所以會接手方氏企業,也是有他自己的顧慮。首先,一方面是為了報答老愛德華先生的知遇之恩,把大權交給方瑋之后再撒手。其次在另一方面,同時他也是為了借助愛德華家族的人際關系網,儲備自己的力量,為之后的新公司做準備。
而羅天的父親不可能絲毫沒有察覺到杜克的大動作,他之所以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想必就是因為他所知道的秘密。當然也不排除他是為了自身的利益,在商言商,對方瑋而言,這種朋友或者是世交一點都不稀奇。畢竟羅老不是羅天,他是他父親的朋友,卻只是他朋友的父親,照顧他一下始終沒有跟風撤資已經算是顧及友人的情面,但是像羅天一樣能夠為之兩肋插刀的交情,在他們之間卻是一定不存在的。
年輕人喜歡用生命來證明自己的友誼有多么偉大,杜年輕人克和羅老卻已經過了那個熱血的年齡,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老人,往往比年輕人更加懂得如何讓自己活得更長。兩肋插刀對他們而言,只不過是為了描寫一個傻瓜才用的詞語。為了這四個字而義無反顧,這種人本身就是劣質智商群體,插死了,活該而已。怨不得別人,因為他們是自殺的。
溫婷在離開方家之前已經和杜克見過面,雖然是事實上的獨生女,但是杜克現在的妻子由于是改嫁,帶過來一個女兒,雖然年齡比溫婷小,但是刁蠻任性,而且又自小得到杜克的寵愛,整個杜家都把她捧為高高在上的公主。溫婷在這個家里的處境很很尷尬。在方家有方瑋會護著他,但是在這里她只有一個擁有血緣關系卻沒有感情上的呵護的父親,她離開方家的行為,就等于是從從一個絕望的地方走到一個更加絕望的地方,依舊是死胡同,沒有出路。
所以,如何保護自己,是溫婷成為真正的杜家大小姐要修的第一門,也是最為重要的課。她的繼母有美貌,所以用美貌從她的父親那里得到大把的可以任意揮霍的錢財。她的妹妹也因為沾了美貌的母親的光,一直過著公主般的奢華生活。而她,什么都沒有,只是因為自己的父親一時大意而出生的孩子,注定被忽視。但是,她不會認命,讓她的父親對自己刮目相看,將成為她以后位置奮斗的目標。繼母老是羞辱她摯愛的母親是低賤的女人的罪責,總有一天她會讓她付出代價。
最近方瑋的處境很糟,幾乎被杜克壓制得喘不過氣來。所以對于溫婷的事情,只好暫時放在一邊,但是就在關鍵的時候,溫婷卻主動找上了他。他們約定的地點,就是在以前方瑋帶溫婷去過的那一家高級餐廳,于是分外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因為對這里比較熟悉,所以這次還是方瑋點菜。為了溫婷,他甚至特意點了提拉米蘇。
“你能來找我,我感到很意外,你的去留往往都決定得那么倉促。”方瑋猜測著溫婷的來意,聽說在杜家她過得很不好,只可惜他現在卻沒有保護她的能力,作為一個男人,在讓自己曾經動過心的女人面前,他感覺很羞愧。
“是么?”只是一個多月的時間不見,溫婷舉手投足間卻露出了成熟的韻味,看來她已經整理好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我也對你的表現感到意外,這一次你的手段過于溫和,不像你的作風。”
方瑋完全沒有料到溫婷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在覺得詫異的同時,也不失時機地表明自己的立場:“我只是在確認一些事情,而且我想要堂堂正正地贏過杜克······。”可能是覺得在溫婷的面前這樣的稱呼不妥,方瑋隨即又進行了補充:“我是說你的父親。”
但是溫婷卻略顯尷尬地說:“是啊,他是我的父親。”溫婷邊說著便接過方瑋遞過來的紅酒,學著以前方瑋輕搖酒杯的樣子,溫婷繼續說:“那么作為杜克的女兒,我告訴你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南亞的選舉已經結束了,馬先生成功當選。”
這個消息方瑋早就知道了,因為在南亞的時候幫過馬先生,所以他當選之后特意親自和方瑋通了電話,甚至邀請他去南亞訪問。但是方瑋因為最近忙于應付杜克,時間上空不開,并沒有馬上做出確切的答復。只是表示自己感到很榮幸,不久后一定親自前往前往南亞拜訪馬先生。溫婷在這個時候故意提起這件事,又是出于什么樣的目的?
“第二件事就是,杜克······”溫婷和杜克的感情生疏,也和方瑋一樣一時間很難適應這個身份。自嘲地笑了笑后,接著說:“我是說我的父親,為了自己的長期利益,正試圖通過各種途徑修補之前和馬先生的不快。”
可能是環境使然,方瑋聽到關于杜克的事情,就顯得特別有興趣:“所以第三件事情是······?”
溫婷優雅地品了口紅酒,細細地體味其中的滋味之后,繼續觀察杯中酒液的晃動,用玩笑的語氣說:“第三件事就是,我建議你去南亞度個假,也許他正準備報恩。”
溫婷說的話雖然很含蓄,但是方瑋大概知道她的意思。對了,他怎么會沒有想到,南亞現在政權進行了更迭,不少投資人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都希望攀上馬先生這條線,如果他現在能夠和馬先生搞好關系,那些投資者應該就會見風使舵,方氏目前的資金危機也會得到緩解。
“你不相信我?”對于方瑋的懷疑,溫婷覺得很心疼,真是時間積累感情,同時也會消磨感情,只不過是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而已,從前那個會因為自己一句話而動用私人飛機陪她連夜飛往澳大利亞看黑天鵝,那個會在斯旺河畔溫柔地吻著自己,會稱贊自己做的才很好吃的方瑋,只是經過一個月的時間而已,她就成了被他懷疑的女人。真是可悲。
“如果你是我,你會相信嗎?”對啊,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是杜克的女兒,這個世上會有誰在這種時候相信自己仇人的女兒。
“那么你可以理解成這是一個不被重視的女兒為了向自己的父親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而采取的特殊手段。”溫婷說的很輕松,但是心情卻很沉重。
“你過得很不好嗎?”就在方瑋等待溫婷的回答的時候,侍者端來了特制的極品提拉米蘇。
“如果你愿意,我還是愿意陪你一起吃提拉蘇。”溫婷雖然明白方瑋的意思,但是現在的她誰都不相信,方瑋,她只限于回憶,而非擁有。
“我已經不喜歡吃提拉米蘇了,比起渴求別人的憐惜,靠自己的努力保護自己,才是最值得信任的。”如果說和他有著血緣關系的父親都不會真心疼惜她,對其他的男人,她不可能相信,更何況是個會對她的血緣有所忌諱的男人,就算他們現在勉強在一起,將來也會不得善終。
“再坐一會吧。”方瑋忍不住伸出手挽留,接觸她的手的那一剎那,那些雖然很少但是很美好的回憶一幕又一幕在腦海里重放。這一刻,他寧愿溫婷能夠變得脆弱,完全忘記了自己根本顧不了溫婷的事情。
“不了,我還有事先走了,你的事情也要趕快辦,我希望你和以前一樣,一切順利。”溫婷抽回自己的手,方瑋只能一點點感受手掌逐漸變空的落寞,紐約的冬天真是冷,就算開著暖氣,還是能夠冷到人的心底去。
圣誕節快要來了,紐約進入了喜慶的氣氛之中。溫婷走出餐廳的時候,天空突然飄起了雪花。這是值得驚喜的事情,但是今天的這場雪似乎下得底氣不足,細細綿綿的,倒是有幾分南方冬雪委婉的味道。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來的那個地方,那個地方在冬天的時候,也會下這樣詩情畫意的雪。只是很奇怪,以前想起C市就會想起程子諾,想起程子諾就會心痛的連鎖病癥,因為遇到了方瑋,已經痊愈了。
不再為他傷心,不再為他流淚,這里以后就只是我一個人的天堂。溫婷想起了自己以前寫的歌詞,現在讀出來,覺得自己當時真的是幼稚。傷痕的確會愈合,但是誰又能保證好了舊傷,不會再添新傷。在愛情的路上,她注定沒有角逐的資格,還沒來得及準備開始,就因為也許根本就不存在的命運被判出局。
真愛是什么?真愛就像一條項圈,不但得不到幸福,更得不到快樂,它只會讓人心甘情愿地成為對方的哈巴狗,唯唯諾諾。就算被傷了,最后還得說是心甘情愿,甚至盲目到把對方的傷害當成恩賜。而她那可憐的而母親,就是真愛的毒害著,等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恨了一輩子,到最后始終放不下的還是那個最初的那一個人。而這個男人,卻只是把她當作低賤的女人,她一生都在自作多情。認識到了這樣的父親,溫婷絕不會讓自己重復母親的悲劇。
去他媽的愛情,愛情可以成為一種需要,但是也要隨時都能夠控制,不能讓它成為必須品。這一點,雖然她和方瑋都沒有說,但是大家彼此都是認同的。在能愛的時候好好愛,在不能愛的時候就痛快地放手,不折磨自己,也不麻煩別人。這樣才是最好的選擇,對大家都好。
溫婷回到杜家的時候,她的父親正在招待貴客。那個人他認識,名字是顏浩,另外一個在錢堆里長大的太子爺。而顏氏集團就是杜克的幕后金主之一,這一點從繼母笑得合不攏的最和自己妹妹分外妖嬈的笑就可以看得出來。既然全家人都在相準女婿,她也就不便打擾。準備悄悄地回房,不想橫生枝節。但是很不湊巧,顏浩東張西望地時候恰好發現了溫婷。
“她是誰?”二樓是主人的房間,那個女孩一定不是女傭。
“你過來。”杜克招呼溫婷過來見客人。
“你好,我是顏浩。”顏浩很紳士地伸手向溫婷問好
“你好,我是···。”出于禮貌,即使是對顏浩沒有好感,溫婷也懂得遵守起碼的禮儀。但是顯然有的人是很沒教養,不懂禮貌,故意打斷別人的對話。
“是我爸新認的女兒。”杜家二小姐恃寵而驕,沒有發現杜克的臉色已經發生了變化。
“那么你是杜伯伯領養的女兒?”溫婷徹底無語,她這么大一個人了,有必要通過領養才能生存嗎?看著杜家二小姐得意的樣子,她不由得一笑,很耐心地解釋這奇怪的關系:“類似于,在生理學的角度上,我和杜允兒唯一不同的就是我和你杜伯伯的DNA匹配度更高,所以我是姐姐。”溫婷果然厲害,馬上就戳中了杜婷母女的痛楚,她幾乎可以看到繼母蒼白的臉色。血緣是最具有說服力的東西,溫婷的繼母最擔心的就是杜家的繼承權,無論是論長幼,還是論親疏,溫婷都zhan有了極大的優勢。
接下來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很高興認識你,杜小姐。”顏浩突然牽起溫婷的手,王子般神情地在上面輕輕地吻了一下。事實上溫婷之前一直生活在中國,對于這種問好的方式很排斥,尤其是和這個沒有一絲交情的顏浩。她本能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想到自己以前所受到的奚落,臉上又馬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杜允兒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哼了一聲之后反而比溫婷更早上了二樓。在杜允兒的眼里,溫婷的這種笑就是在炫耀,溫婷一定是知道顏浩從來沒有如此熱情地對過她。她才不要呆在那里看那個卑賤的女人如何得意。這個面子,總有一天她會搶回來的。溫婷,你等著,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允兒···”杜夫人因為叫不住杜允兒,感到歉意只好一臉賠笑,生怕因此影響了杜家和顏家的關系。
但是顏浩似乎對這個并沒有在意,就算在和杜克聊天的時候,他也會隔三差五地把話題引到溫婷身上。對于溫婷他似乎有著用不完的好奇心,絲毫沒有掩飾對溫婷的興趣。甚至于溫婷先行離開上樓的時候,顏浩也是含情脈脈地目送她離開。雖然和預計的不一樣,但是這個結果似乎更加令人滿意。注意到了顏浩對溫婷的興趣非同一般,杜克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比起只會任性撒嬌的允兒,這個雖然目前還不是很熟悉的親生女兒,反而更加讓他放心。顏家不是普通的家庭,把允兒嫁過去只會讓顏家多了一個媳婦,杜家少了一個女兒,這對他沒有絲毫的幫助。
看來,從今天起他得好好注意這個女兒,這個在生理學上與他的DNA匹配度更高的親生女兒。她的適應能力很強,更重要的是她遺傳了自己的某些特性。這是她最大的優勢,花時間培養她,其實也是一個不錯的想法。杜家需要一個繼承人,允兒雖然懂得討他歡心,但是更加懂得敗家。就算在他死后再也不能擁有財產,但是他辛苦打拼出來的江山,不能剛到第二代手里就敗落了,杜家需要傳承下去,而他需要被記住。
在紐約的冬天,雖然很冷,但是平白得到了這么一個孺子可教的女兒,也算是一份驚喜。只是到底要不要培養她,又該怎樣去培養她,這還是值得深度探討的問題。
在他的眼里,這個女兒很不好控制,他需要足夠的時間去調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