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將信將疑地打開袋子,然后整個人重重地跌回到椅子上。這里面居然是允兒平時鬼混的照片,杜克一直沒有提這件事,原來就是在為今天做準備。她哆嗦著問:“你怎么會有這些?”
“你以為狗仔偷拍到這些,就只會找上你嗎?”杜克反問。
“你想怎么樣?”杜夫人瞬間沒有了先前的強勢,陷入了無限的擔憂之中。
“那要看看你想怎么樣,杜夫人?”杜克走到杜夫人的面前,把右手搭在杜夫人的肩膀上。然后加重力道說:“如果你要豁出去,那么我又何必太在乎面子,只是這樣一來,你認為顏家會放過允兒嗎?雖然沒有正式的訂婚,但是兩家早有婚約,允兒這樣做,擺明了是輕視顏家。嚴兄是個什么樣的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你一早就計劃好了,等著我往這個圈套里跳?”杜夫人漸漸發現自己所做的事情是被杜克引著一步步走的。杜克之所以對允兒如此縱容,就是希望她陷得越來越深,這一點,是她疏忽了。
“也不全是,比如說車禍那件事情,我沒想到是這樣。我的確怨恨溫柔,但是就像你和允兒一樣,文婷畢竟是我的女兒,我打壓她不見得就會打壓她一輩子,你的表現反而讓我更快下定了決心。就像你說的,父母都是為了子女好。”
果然杜克不是這么容易對付的,之前是她太輕敵了。杜夫人心里萬分懊悔,她很清楚,現在如果雙方撕破臉皮,到最后得益的就是杜文婷。她辛苦一場,到最后卻只能為他人作嫁衣裳。為今之計,也只能暫時和解,當做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直到想到了更好的方法,再做更進一步的行動。
在杜克的支持下,溫婷終于正式參與到杜氏集團的日常運作之中。杜允兒和她的母親想法不一樣,習慣享受的她本來就不想真正工作,所以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被架空了權力。而且她根本就不希望自己的母親知道自己事實上沒有怎么去上班,所以每次都是盡量不提公司的事情。
杜夫人這方面因為和杜克僵持著,不但不能說,表面上還要裝出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所以處境事實上很尷尬。溫婷雖然看出了杜克與杜夫人之間的奇怪電流,但是她更加好奇的是杜克的突然轉變。只不過,關于這個話題,杜克不提,她也不好問。現在的她憋著一股勁,一定要有所作為,她沒有太多的心思去參測杜克的真實目的,但是心里還是寧愿相信是上次的爭吵拉近了他們父女間的關系。
雖然在杜家受過很多次傷,也有幾次很恨很很自己的父親,并且在心里發誓絕對不會原諒他。但是當自己睡了一覺醒來,情緒逐漸平復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不能夠忍受一個人的生活。從小對父愛的渴望,也并沒有因為這些日子以來的波折而消失得干干凈凈。
所以,在杜克并沒有說明之前,她寧愿把這想象成是一個父親對自己女兒的寵愛。把她安排進公司,是真的想讓她有所作為。她就這么一直努力地工作著,因為自己的專業原因,她現在基本上還是屬于一個邊做邊學的階段。至于杜克為什么會如此著急,一方面固然是因為跟杜夫人攤了牌,杜允兒明顯被取消了繼承資格。更重要的是,他已經沒有時間了,杜氏集團是他一生的心血,雖然本來是想要借此擊垮方氏集團,但是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比起擊垮方氏集團,讓杜氏集團以一個正常的企業的形式好好地生存發展才是他最大的愿望。可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可能是因為他在過去的日子里犯了太多的錯誤,老天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他帶走。就在上一次的身體檢查中,他被私人醫生告知:他患了胃癌,情況已經相當嚴重,他的私人醫生建議他做好最壞的打算。
也許人真正要等到快要死的時候才會看清一些東西。什么恩怨情仇已經不重要了。他雖然在方氏集團當了很多年的總裁,但是他心里也明白上一次方氏集團的資金鏈斷裂,有一半的原因是靠運氣。方氏集團繼承了愛德華家族良好的資產,只要渡過一次危機之后,整個公司的凝聚力就會更加強一步。
既然已經不能夠在他死之前斗跨方氏集團,那么就只能退一步保護杜氏集團不被方瑋吞并。溫婷雖然還是新手,但是有自己的老部下扶持,他很放心,更重要的,方瑋鐘情于她,光憑這一點,就表明了她自身有很好的優勢。只要她愿意,保住杜氏,讓杜氏繼續發展下去應該不成問題。
但是溫婷并沒有繼續安心學習的機會了,方瑋在順利處理了南亞方面的事務之后,在溫婷接任杜氏集團半個月之后就回到了美國。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有權威媒體爆料:方氏集團的掌門人方瑋即將和杜氏集團的二小姐杜允兒訂婚的消息。消息還指出兩家考慮到以前的情意,決定通過聯姻的方式冰釋前嫌,謀取兩個集團的共同發展。報道上所出現的情況,大體和方氏集團以及杜氏集團的現狀符合,這更加增加了報道的可信度。
更重要的是報道的女主人公杜允兒的母親杜夫人的態度,這幾天她頻頻出現在高級的社交場合,對于別人提起自己女兒的婚事,她竟然都不否認。表現得就好像自己一早就知道一樣,而且她甚至在公眾場合宣稱自己個人對這個消息很是滿意。
至于女主角杜允兒方面,有媒體猜測她可能是和顏浩鬧翻了,覺得失了面子。恰好這時優秀的方瑋趁虛而入,憑著過人的手段很快就和本來就不長情的杜允兒搭上了。而顏家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因為杜允兒和顏浩即將訂婚的消息失了很大的面子。顏浩的父親為了維護顏家的尊嚴,親自約見了杜克,并且挑明了說,如果在這件事情上面杜克不能給出合理,顏氏集團屆時將會考慮撤回這次兩家合作案中的資金支持。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溫婷覺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作為杜氏集團的副總裁,同樣作為女主角杜允兒的姐姐以及方瑋緋聞女友的雙重身份,溫婷再一次被推到了風頭浪尖上,成了重點的圍觀對象。
她覺得很迷茫,一方面她不想承認自己在乎方瑋,畢竟兩個人現在站在對立的利益面。但是另一方面她看到報紙上的聯姻報道時心里的那種莫名的糾結和遺憾,至今都會時不時在她的心里泛出來,然后她就會很不自覺地去想象方瑋此刻究竟在做些什么。
如果他不是在忙自己和杜允兒的婚事,她會擔心方瑋是不是在準備吞并杜氏集團,這樣她會難過。但是如果方瑋現在正在積極準備自己和杜允兒的婚事,她會更難過,她甚至會去想,如果當初沒有離開他,也許他的新娘就應該是自己。
可是,沒有如果,她不僅離開了他,還正式成了他的對手。如果方氏集團預謀吞并杜氏集團,溫婷自然不會對方瑋手下留情,這一點,就像如果杜氏集團再次預謀擊垮方氏集團方瑋不會手下留情一樣。只是溫婷也很清楚,憑著她個人對方瑋的了解,以及杜氏集團智囊團的分析,她知道方氏集團的自我修復能力很強。在經歷了半個月的順利運行之后,原本斷裂的資金鏈已然被修復好了,論綜合實力與資金,杜氏集團遠遠不是方氏集團的對手,現在如果雙方正式開戰,杜氏集團就會處于一個極其不利的地位。
足夠的發展時間與安定的發展環境,這對于杜氏集團而言,極其重要。
杜克的病情一天天家中,為了不擾亂軍心,給溫婷造成壓力,杜克只是宣稱度假,在自己的私人別墅里接受秘密治療,這對他的病情而言顯然是一個極大的阻礙。溫婷因為心里和杜克的隔閡,同時也因為公司的事務繁重,從杜克離開杜家后雖然知道他真正的去處,但是從來都沒有去看過他。這天晚上溫婷回家的時候,管家終于趁著杜夫人和杜允兒不在的時間,找上了溫婷。
“管家,你找我有什么事嗎?就像父親離開的時候說的一樣,家里的事情由你直接做主,不必通過我。”溫婷以為管家是為了家里的事情來的,對此稍微有些愛莫能助,她的確不知道如何處理杜家的日常事務,一個杜氏集團已經差不多扒了她的一層皮,再加上杜家的家事,那她幾乎不用活了。說到這一點,無論是方瑋還是自己的父親杜克,他們居然能夠同時管理好兩方面的事情,的確需要相當不錯的本事與精力。
“家里并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其實我找您是有其他的事情。”管家恭敬地解釋自己的來意。
“那么就到書房來說吧。”杜克離開的時候給了溫婷隨意出入書房的權力,所以現在她如果要在家里處理公司的事情,一般都是在這里。因為這里守衛森嚴,甚至就連杜夫人和杜允兒也不能隨意靠近。
“我知道大小姐對老爺的很多行為表示不理解,但是我跟了老爺二十多年,老爺之所以能夠這么信任我,也是因為只有我明白老爺其實是一個很可憐的人。”管家今天的感情好像特別豐富,以前雖然他對溫婷也很尊重,但是從來都不會在她的面前提杜克的事情,這一次他會主動提起這方面的事情,應該是發生了什么變故,有什么必須要提的特別理由。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意思?”事實上,在溫婷的眼里,杜克是一個希望把所有的事情都控制在自己手里的專制獨裁的暴君,如果他因為孤單而顯得可憐,那么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這只能說他活該,一直控制別人的人,本來就應該付出相應的代價。
“關于您的母親·····”溫婷一聽到關于自己母親的話題就特別的敏感,所以管家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她打斷了。
“你認識我的母親?”看來她的母親和他的父親并沒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樣是一場露水情緣,如果連管家都認識她的母親的話,那么她的父母之間的故事應該是很不尋常的。怪不得她一直覺得管家對她的態度很不錯,原來是因為這一層關系。
“沒錯,二十多年前老爺在中國呆了幾年,在工作的過程中認識了您的母親。他們雖然不是會天天呆在一起的情侶,但是他們的感情發展得非常順利。大概一年后,他們打算結婚。可是就在結婚的前夕,老爺聽到了關于您母親和另外一個男人的事情,一怒之下老爺取消了原本已經安排好的結婚日程。禍不單行,在他們取消婚禮的第二天,老爺發生了車禍,從此失去了生育能力,您的母親也突然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老爺把所有的痛苦都歸結到了您母親的身上。后來因為利益關系,老爺娶了現在的夫人。可是盡管在別人看來老爺已經功成名就,但是他心中卻有著無法彌補的痛苦。”管家說到這里的時候情緒已經有些激動,眼里浮出了淚花,聲音也開始哽咽。
“是因為父親不能生育嗎?”溫婷試探性地問,原來杜家的每一個人,就連她的父親,都有許多她不知道的故事。
“這雖然會困擾老爺,但是并不是他心理最大的痛苦。老爺最在乎的事情,其實是您的母親心里面愛的男人不是自己。知道您的出現,老爺的心情開始有了變化,但是因為當年和您母親之間的恩怨以及他內心不為人知的不平衡,使得他在面對你的時候總是不能夠用合適的方式表達自己內心對您的疼惜,上次甚至因為方少爺的事情在您的面前失控。”管家已經不能夠在說下去了,平日里老是保持著招牌式恭敬姿態的他這一次說得特別感人。
“但是管家你為什么會選在這個時候來當父親的說客,想必你我也知道,父親他不喜歡別人干涉他的私事,尤其是關于我母親的事情。”雖然管家的故事很感人,態度也很真誠,但是溫婷還是有點懷疑,撇開她的母親這個話題是杜家的禁忌不說,光是這個時間點就選得很微妙。
“因為老爺現在的情況很不好。”管家只能如實匯報。
“不是說只是身體有些不舒服,休息一陣子就會恢復的嗎?”關于杜克的病情,溫婷的確不知道實際情況。所以她根本就想象不出杜克的情況會有多么不好。
“其實,并不是這樣的,老爺患了胃癌。”溫婷簡直不相信這個消息,胃癌,怎么可能。但是管家向來都不是個會撒謊的人,更何況他不會用杜克的身體狀況來編謊話。
“那么現在的情況究竟怎么樣了?”溫婷努力保持淡定,她有醫學常識,胃癌如果嚴重的話,會死人。
“很不樂觀,雖然還可以接受手術,但是手術的成功率非常低,所以老爺不愿意接受手術。”管家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他希望溫婷能夠去勸杜克接受手術。
溫婷本來覺得很著急,但是一想到杜克居然對她封鎖這個消息,于是馬上又變得不在乎起來:“他既然瞞著我,想必也不會在乎我的看法,你這是白費苦心了。”
“老爺不告訴您并不是因為不在乎您,他正是因為在乎您,才不希望給您造成壓力。”管家繼續替杜克解釋,想要說服溫婷改變自己的想法。
“他在乎的應該是杜允兒她們兩母女吧,就像他以前說的,杜家遲早是杜允兒的,我在這個家里不具有任何價值。”想起以前杜克所說過的話,溫婷就覺得心里很委屈。
“我想您可能是誤會了,老爺或許說過那樣的話,但是絕對不是真心的。而且,老爺和夫人因為您上次的事情已經鬧翻了,這也是為什么夫人會舍棄顏浩少爺,轉而積極促成允兒小姐和方少爺的婚事的原因。”管家知道溫婷是誤解了自己的父親,所以干脆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
“你說,她們鬧翻,是因為我?”雖然也有過這樣的期待,希望有一天自己的父親能夠真心疼惜自己,但是突然告訴她這樣的事情,她一時半會之間還很難消化。
“沒錯,老爺通過動議的程序讓您擔任杜氏集團副總裁的位置,已經很明顯地表明了他定您為繼承人的決心。而他之所以會這么著急,不等到和您的關系緩和了之后才做這樣的決定,一方面是因為他和夫人已經鬧翻了,夫人隨時會有特別的動作,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他認為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他現在正在替自己料理后事。”現在管家已經把該說的和不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溫婷如果仍然不相信,那么他也沒有辦法了。
“管家,”在思考了將近一分鐘時候,溫婷有了新的決定:“你替我安排一下,現在我要去見我的父親。”
“是的,小姐,我馬上就去安排。”果然父女之間還是會有一種割舍不斷的感情的。不管他們曾經發生過什么矛盾,他們之間還存在這什么隔閡。父女畢竟是父女,血濃于水,他們之間有著斬不斷的親密聯系。老爺如果看到小姐主動去找他,或許真的會有所改變。憑著他對老爺的了解,他相信,現在唯一能夠說服老爺改變主意的,就只有小姐。
可能是為了封鎖消息,杜克這次住的私人別墅地理位置很偏僻,如果不是有人帶路,很容易迷失在森林里面。雖然交通不方便,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這里很適合修養。當溫婷出現在杜克的面前的時候,因為時間已經不早了,而杜克也因為剛接受過簡單的治療,現在已經睡著了。管家覺得溫婷來這里很不容易,因為明天又要處理公司的事情,不能停留太久,必須盡快趕回去,所以管家請示溫婷需不需要叫醒杜克。溫婷看杜克的臉色很蒼白,所以并沒有采納。她安靜地退出杜克的房間,和杜克的主治醫生進行了一次簡單的談話。雖然手術的成功率很小,但是醫生也說并不是完全沒有希望,也許會出現奇跡。
溫婷在離開的時候又去看了杜克一眼,寫了一封短信吩咐下人在杜克醒來之后給他看,自己則跟著管家匆匆趕回去。照這樣的時間,她只能在車上匆匆補一下眠,然后回杜家洗澡換個衣服就到時間上班了,管家在一旁看著,心里也覺得很不好受。如果老爺沒有的這種病,如果大小姐能夠早點來到老爺的身邊,也許所有的事情都不會是這樣。
大小姐現在,其實還只不過是個孩子而已。少了老爺的庇護,她的路會走得非常辛苦。而他,只能盡自己最大的能力給予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