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是西北要塞,位于黃河岸邊群山之中,也是西北邊陲最大的城鎮(zhèn),管轄西北大部的行政事務(wù),離盤龍鎮(zhèn)足有七八百里路程,一路上要過好幾個山頭。西北地區(qū)本就荒漠,而盤龍鎮(zhèn)因為有一條河流過,恰似荒漠中的一彎世外桃源,兩人快馬揚鞭走出上百里路程,一路上便漸漸地開始荒漠遍地,到處都是光禿禿的山頭,抬眼望去不見一星半點的綠色,再加日頭又毒,曬得路上裂開大口子,兩人又熱又累,中午又沒有打尖,便想找個客棧先歇息下來,等第二天拂曉涼爽點再走。
又往前走了幾里地,就看見一個客棧,旗幟飄飄,白幡上寫著百里客棧幾個斗大的字,兩人驅(qū)馬上前,早有伙計迎了上來,阿祥張羅著把馬拴好,吩咐加好草料,張寶進去找了個干凈點的位子坐下來,掌柜的也殷勤著上來招呼,胖胖的一臉笑容。
阿祥忙完進來,習(xí)慣的往張寶后面一站,張寶倒是樂了,揮手讓阿祥也坐下,稱出門在外不用那么多禮數(shù),阿祥有點受寵若驚,在凳子上挨了半個屁股,和張寶坐在了一桌。
掌柜的笑呵呵道:“這位爺,要點什么,本店的白水手抓和醬牛肉很是正宗,還有剛出籠的肉包子,熱騰騰的,酒有百里香遠(yuǎn)近聞名,要不要來點?”
張寶笑道:“好,手抓和牛肉各來兩斤,再上幾個熱菜,包子就算了,再來壺好酒,上快點。”
掌柜的忙吩咐伙計快點上菜,自己卻是不走,彎著腰問:“不知二位爺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啊,小店這里最近少有客商,有點好奇?”
阿祥正要回答,阿寶卻道:“掌柜的挺愛打聽的啊,我們要到前面鎮(zhèn)上去,怎么有什么問題嗎?”
“哪里,哪里,這位爺言重了,只是隨口問問,看二位自盤龍鎮(zhèn)方向來,聽說這鎮(zhèn)上最近出了一位張大善人,為人樂善好施,年紀(jì)輕輕武功蓋世,再加家財萬貫,看這位爺英氣逼人,以為是張爺呢”掌柜的點頭哈腰。
阿祥待要說話,張寶瞪他一眼,笑笑道:“掌柜的看走眼了,這個張善人我也聽過,聽說是個中年人,也是好一個英雄,在下姓王。”正說著伙計把菜端上來了。
“啊哦,那是小人多想了,呵呵,兩位爺請慢用,不打擾了,請,請”掌柜的滿臉堆笑的回到柜臺后去了。
阿祥盯著張寶看,張口要說話,阿寶筷子一點,“吃飯,吃過了休息,明天起早好趕路。”
兩人悶頭吃飯,雖是山野小店,肉、菜的味道倒是不錯,酒也是好酒,兩人吃過張寶要了兩間上房,直休息到月上梢頭,起來吃點東西,又回房歇息,第二天拂曉張寶醒來,阿祥已打好了洗臉?biāo)瑴?zhǔn)備好了早飯。張寶和阿祥兩人收拾吧,喊來掌柜的結(jié)賬。
掌柜的點頭哈腰道:“一共是六錢銀子”,張寶讓阿祥拿出一兩銀子放在桌上,兩人出門上馬,絕塵而去。
胖掌柜的站在門前,遙望很久,臉上陰晴不定,好一會才進去,不一會客棧后撲突突的一聲,一只灰鴿子沖天而起,鼓動著翅膀越飛越遠(yuǎn)。
張寶二人催馬疾奔一陣,才松了松韁繩,讓馬歇一歇,阿祥悶了一晚上的話,一直不敢說,這會慢下來,見張寶優(yōu)哉游哉。才問道:“主子,昨天那個掌柜的明明說的就是您,您為什么說姓王啊?”
張寶側(cè)過臉來看著阿祥,道:“阿祥,你是真傻還是假傻,為什么這樣做,你一點都不明白?”
阿祥聽張寶這樣說,不由得有點臉紅,憨笑道:“主子,阿祥本來就愚昧,還請主子點撥。”
張寶看他這樣,沒好氣的道:“一看就土包子一個,現(xiàn)如今是荒年,饑民四竄,世道不穩(wěn),出門在外處處都要小心,有道是財不露白、名不示人,剛才那個胖掌柜眼珠亂轉(zhuǎn),包不好就是在打什么壞主意,假如說了自己的底細(xì),出了事你我倒不怕,就是你這個拖油瓶的難保還有命到那金城啊”
一席話說的阿祥臉色發(fā)白,卻又有點不服:“那掌柜的胖乎乎的,挺和善的,如果要害我們,酒菜里放毒,只怕我們已經(jīng)躺下了。”阿祥小聲嘀咕。
張寶聽在耳中,氣道:“你個土包子,那些個害人的家伙臉上都寫著是吧?那些酒菜我昨天都用銀針試過沒毒才吃的,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傻,端起就吃,飯桶一個啊。”“土包子,沒見過世面。”阿寶狠聲道。
其實張寶也沒有出過門,自打生下來就在盤龍鎮(zhèn)上轉(zhuǎn)悠,最遠(yuǎn)也就是到附近的村子,什么銀針探毒啊,旅途規(guī)矩啊,都是聽金鐵陀說的。
金鐵陀久闖江湖,江湖上的彎彎繞繞,雞鳴狗盜之事知道不少,閑來就給張寶講講,張寶知道這都是經(jīng)驗之談,便將金鐵陀所講的江湖異事一一記在心里,特別對銀針探毒很是好奇,后來自己就去打了一副銀針隨身帶著,這次出門正好派上用場。
其實他自身修圣后體質(zhì)特異,天下間已經(jīng)沒有毒能毒到他了,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而已。
阿祥看主子有點生氣,便不敢再言語,不過心中還是有點不服。
主仆二人一時無話,急趕了一陣,一路上就見一些人三三兩兩的往來的方向走,到下午日頭當(dāng)空的時候,主仆二人來到了陽伯鎮(zhèn)。
陽伯鎮(zhèn)地處金城和盤龍鎮(zhèn)之間,是往來商隊的必經(jīng)之路,過了陽伯鎮(zhèn)后就是一片荒漠,除了寥寥的幾個驛站外少有人煙,所以往來的客商路人都在這鎮(zhèn)上休息一下,補充給養(yǎng),養(yǎng)好精神才啟程出發(fā),鎮(zhèn)子上平常非常熱鬧,酒鋪客棧林立,到了夜間更是燈火通明。
張寶二人來時看到的卻是滿目蕭條,街道上黃沙滿地,酒鋪中顧客零零散散,隨處可見一個個衣衫襤褸的人蜷縮在街邊,張寶兩人找了個看著門面大點的客棧要了兩間上房住下,倒把掌柜的激動地不得了,看來是好久沒有客商上門了。
張寶讓阿祥打來水,洗了洗一路的風(fēng)塵,兩人便下樓尋了個位子坐下,讓小伙計上來酒菜,兩人都餓了,風(fēng)卷殘云一般吃了個底朝天,阿祥少了點昨天的拘謹(jǐn),多了幾分隨意,吃起來毫不相讓,張寶也不在意。
酒足飯飽,張寶抬手把小伙計叫過來,問道:“伙計,這鎮(zhèn)上是怎么回事,如此蕭條,街邊上的是什么人?”
伙計忙道:“客官有所不知,今年大災(zāi),往來客商稀少,鎮(zhèn)子上全靠這些個往來客商帶來錢財,現(xiàn)在沒人了,自然變的冷冷清清。那街邊的都是逃荒過來的饑民,餓的走不動了就在街邊歇著,都是可憐人那。”臉上稍有不忍。
張寶聽是饑民,忙問道:“鎮(zhèn)子上的衙門難道就聽任這些饑民挨餓,卻不管嗎?”
小伙計嘆一口氣,沉聲道:“客官有所不知啊,衙門里的老爺都是老虎嘴金剛肚,吃人不吐骨頭的貨,只知道自己夜夜笙歌,哪管老百姓的死活,別說賑災(zāi)救濟了,不轟趕出鎮(zhèn)子就已經(jīng)不錯了。這幾日鎮(zhèn)上傳言離這里兩百里地的盤龍鎮(zhèn)有位姓章的大人在收容難民,有些能走動的人就奔盤龍鎮(zhèn)去碰碰運氣,大部分的饑民卻都往金城方向去了。”
正說著掌柜的在那喊道:“三兒,你在那嚼什么舌頭呢,還不快點收拾桌子。”
小伙計忙答應(yīng)著收拾碗碟,張寶抬手丟給他一塊碎銀,小伙計樂的點頭哈腰的,樂顛顛的到后堂去了。
張寶起身來到柜臺上,盯著掌柜的,把那個掌柜的看的有點發(fā)毛,顫聲道:“客官,您,您要什么?”
張寶肘在柜臺上道:“我想讓掌柜的發(fā)筆小財”說著從懷里拿出張一百兩的銀票來,啪一下拍在柜臺上。
掌柜的一看銀票就樂了,就差把銀票給搶過來了,口水都差點流下來,一疊聲的道:“客官,有事您說話,能辦到的我辦,不能辦到的我也想法給您辦了。”
張寶看他這樣就知道是個見錢眼開的家伙,便沉聲道:“我要你每天在這客棧門口發(fā)一百碗粥,兩百個饅頭,連發(fā)十天給外面的饑民。”
說著又從懷里掏出兩張銀票來,啪,拍在柜上“一百兩是你的,這二百兩是伙食錢,這買賣你做嗎?”
掌柜的沒想到張寶讓他做這個,看看桌上的銀票,又看看外面街邊的饑民,再看看張寶,抬手把銀票抓了過來,點頭道:“客官您放心,我一定照您的吩咐去辦,每天發(fā)一百碗粥,兩百個饅頭,連著發(fā)十天。”
張寶怕他打什么壞注意,抬手朝著那實木柜臺一揮,只聽“呲”的一聲,就如刀切豆腐一樣,削下一個角來,右手飛快一抓,抓住桌角朝柜臺上一拍,“砰”一聲,削下的角被打入實木的柜臺面上,上面還有一個深深地手印。
掌柜的就覺得自己的腿肚子轉(zhuǎn)筋,抖得停不下來。
張寶耍了一手,沉聲喝道:“你最好按我交待的去辦,不然的話,小心有命收錢,沒命花錢。”
掌柜的上下牙直打哆嗦,卡卡有聲,顫聲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阿祥一直在張寶旁邊跟著,看主子這一手,震得掌柜的差點尿褲子,心中暗暗佩服。晚間張寶下來吃飯時,不見掌柜的,便喊過小伙計問詢,小伙計說掌柜的到米店去買糧了,張寶心中暗喜。
當(dāng)夜無話,拂曉起身來,兩人洗漱吧,下來吃飯的時候,掌柜的已經(jīng)做好了饅頭、粥,在門口發(fā)給圍過來的饑民。
張寶揮手讓掌柜的過來,又拿出五百兩銀票來交給他,讓他就這樣發(fā)一個月的饅頭和粥,又反復(fù)叮嚀不要透露自己的情況,一切照吩咐去辦,不然小心腦袋。
掌柜的昨夜睡覺都在做噩夢,今日腿還有點軟,哪敢不聽,連連點頭稱是,送張寶主仆二人上馬遠(yuǎn)去,這才回去。
自此這位掌柜的不敢有絲毫的懈怠,每天準(zhǔn)時發(fā)饅頭和粥,連發(fā)一個月,救了不少的饑民,在百姓中間大有威望,得了個善人掌柜的名號,后來生意越做越大,終成巨富,老來還提到張寶、阿祥二人,稱兩人是在世恩人,當(dāng)然這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