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鬧市中央,關著裹黑袍人的籠子被隨意打開了一個,兩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上前拉了個離手最近的黑袍人出來,一邊一手的固定住黑袍人的身子,面對著在火邊翻烤著火鉗的男人。
那燒火鉗的男人抹了把臉上的汗水,捏著頭部被烤的通紅的蝶形鐵塊慢慢轉過身來,是一張清秀干凈的面容,剛毅的眼廓,筆挺的鼻梁,柔軟的薄唇,削瘦的身形……
江盛火!!
只見他邪魅著勾了勾嘴角,然后將火鉗對著黑袍人十分享受的悠哉悠哉的伸了過去。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黑袍里的人被左右倆壯漢固定著,完全無法動彈,只得用哽咽的聲音顫著求饒。
緊接著,隨著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滋”聲響起,伴隨著凄厲的慘叫聲。
而街上來往的路人仿佛已是司空見慣了,并沒有表現出多大的反應。
于是,鬧市中央此起彼伏的慘叫不斷響起,直到所有的鐵籠里的黑袍人身上都被燙上了獨特的蝶形圖案。
“都好了么?”江盛火語氣冷冷的將火鉗又放入火箱里翻轉著,一副意猶未盡的神情。
“都好了!”一個手下看另一個手下轉身走開了,于是幫忙應答道。
“等一下!”那個走開了的手下又快速走了回來,手中輕松的提著個身形瘦弱的黑袍人說道,“大人又送來了個今天剛抓的!說要立即烙印,而且……”
兩個手下將那黑袍人照常固定住后,帶這黑袍人來的那個手下一把掀開蓋在黑袍人頭上的連袍帽,對著捏著火鉗正要轉身過來的江盛火說:“而且大人說了,這個奴隸一定要把蝶印烙在臉上!左臉上!”
被掀開連帽的奴隸露出一張水嫩透亮的臉龐,如小鹿般圓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拿著火鉗而來的男子驚喜的大叫道:“先生!先生竟然是你!!先生我一直在找你!我……”
“滋……”蝶形鐵印毫不留情的對著那漂亮的左臉快速按了下去,四周圍觀的人看了都忍不住撇開頭去。
多好看一小姑娘啊!奴隸的烙印都打在身上,怎么就她偏偏要打在臉上呢?
不過才八九歲左右的光景,怎么就被父母狠心賣了做奴隸了呢?
鬧市的人紛紛同情的看著這咬著下嘴唇咬到溢出鮮血的小姑娘,驚訝她竟然一聲慘叫都沒發出,就看她蒼白的臉上鮮血和汗水不停的滾落在地面,隨后身后兩個手下松開了固定的手,那小姑娘就直挺挺倒了下去,然后慢慢蜷縮起瘦弱的身子,口中喃喃念叨著什么。
“把她關進去吧!”江盛火面無表情的放下火鉗,再看了眼被一個手下提起來的女孩,不覺皺著眉頭說,“大人是怎么想的呢?奴隸也是靠賣相的呀!這奴隸這么好的皮相本可以賣個大價錢呢!現在這鬼樣子估計送也沒人要了吧?”
被提在手下手中的女孩顫了下,隨后艱難的抬頭,虛弱的對著江盛火伸手,動著滿是鮮血的雙唇說:“先生……是我……我是伊蓮……我是……伊……蓮……”
………………
…………
……
“你在說什么呢?什么叫做和我逃跑的時候被我丟下了?我昨晚可是抱著你一刻都沒有放開過你啊!而且你看今天也是呢!不是牽著就是抱著。”江盛火和伊蓮又來到了之前兩人鬧架分開的鬧市中央,而此時已是華燈初上了。
“我說不清,反正我就是被你扔下了后,才被那可惡的方國師追趕到了那運河邊的!”伊蓮四下張望著,忽然目光停在了路中央的幾個大鐵籠上。
只見那里擺放著四個銹跡斑斑的鐵籠子,空了三個,唯有中間一個里面還縮著一小團黑色,仿佛沒有了一絲生氣的伏在那里。
“我不是在運河才遇到的你么?”江盛火腦子原本就一片混亂,聽了伊蓮的話后更加糊涂了,更糟糕還不止這個,而是發現天色又開始陷入沒有光澤的死沉沉的黑,然后又發現這個夢境實在是太大了,人也多的眼花繚亂,要找一個十歲的小女孩,談何容易?!
“你看那個人!”伊蓮忽然低聲叫了聲,全身頓時顫抖了起來。
“哪個?”江盛火這才注意到,白天那些裝著滿滿的黑袍人的鐵籠,現在就只剩一人了,而且看那身形又這么嬌小……
“難道她就是……”江盛火連忙抱起原地哆嗦著無法再動彈的伊蓮沖到了鐵籠邊,并對著鐵籠大吼道,“伊蓮?!是伊蓮嗎?”
那伏在地上的身子猛地一顫,緩緩的挪動手指,一點點的朝著聲音來處抬起臉來,隨即江盛火叫喊的聲音瞬間像被卡住一樣停止了,只見他顫著手指點著籠中滿臉血淚和污泥的小女孩,張大了嘴,卻如何也發不出聲響來。
“啊————”
“啊————”
兩個凄厲的尖叫聲同時響了起來,只見江盛火懷中的伊蓮害怕的仰頭大哭起來,而籠中的伊蓮慌忙將帽子拉到腦袋前方,驚恐的遮住臉,靠在身后的鐵欄上小聲哭泣著重復:“先生……先生你不要這樣……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我是……我是那么那么喜歡著你……我再也……再也不能被你所喜歡了嗎?再也不能奢望了嗎……”
“伊蓮!你怎么會在這里?!是誰對你這么做的?你告訴我啊!”江盛火放下嚎啕大哭著的伊蓮,雙手使力拉扯鐵門上的鏈條,幾下就將那鐵鏈扯斷了。
“喂!你是要買這個奴隸么?”
江盛火才要打開鐵籠沖進去,就聽后面傳來熟悉的男人聲音,僅僅是一瞬間的思量就生生呆愣在了原處。
這不是我自己的聲音么?
江盛火連忙轉過身去,就看一張一模一樣的臉正冷冷的對著自己,并且在看到江盛火的一瞬間,冰冷的面容也只是稍稍挑了挑眉,并沒有更多的情緒。
“買么?”那人販子機械的問。
“你……”江盛火幾乎氣的發抖,指著鐵籠中的伊蓮問,“這個……這個臉上的……是你……是你做的?”
“是啊!怎么了?”那人販子干脆的回道。
“混賬!”江盛火二話沒說便將緊握到痛了的拳頭重重的砸了出去,頓時那長得和江盛火一模一樣的人販子便如離了弦的箭,“嗖”的一聲便飛向路邊的石砌高墻里,整個身子都被打的嵌了進去?!
“哥哥!”原先在一旁大哭的伊蓮已進了鐵籠,可由于身形太小了,根本攙扶不了十歲的伊蓮,而且此刻十歲的伊蓮情緒非常不穩定,于是連忙出聲叫住還想沖上前去的江盛火說,“快帶上她走!已入夜了!再不回寺廟我們全都會被黑水吞沒!”
江盛火聽了扭頭才看到周圍彌漫起像霧氣一樣的黑色煙塵,每個在街上的路人被黑霧包圍后,全都停下了自己正在進行中的動作,雙目無神的僵直站著,隨后喉嚨開始發出“咔咔咔”的干笑聲,將脖子以一種奇怪的扭曲姿態轉向江盛火一行人,特別是有些原本是背對著站立的行人,由于要將臉轉向江盛火他們,導致整個脖子呈180°扭轉,于是喉嚨無法再繼續發出聲響,只是不停的從口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詭異聲響。
“伊蓮!!”江盛火見狀連忙將緊縮著打顫著的伊蓮打橫著公主抱出來,再蹲下讓小伊蓮爬到自己背上,一拖二的開始向來路拼命奔跑。
而周圍的黑霧越來越濃,路上的人們像蠟燭似的慢慢融化起來,直到化成了一灘黑漆漆的污水,然后人們越溶越多,污水越聚越大,直到匯聚成了淺水岸。
江盛火由于帶著兩個人,咬緊了半天牙關也無法用力飛起來,只得繃緊神經踩在黑水上狂奔。
隨后狂風大作,天空開始下起了黑色的大暴雨,路面的水一下就怒漲到了膝蓋處,江盛火不覺吃力的放慢下腳步。
“哥哥!要不我下去吧!你抱著她飛去寺廟里!我自己跑開!”小伊蓮說罷便要松開圈在江盛火頸部的手。
“我不準!抓緊我!我一定要帶你們平安的到達寺廟!”江盛火迎著黑色的暴雨瞇著眼睛,齜牙咧嘴的咆哮。
“哥哥……”小伊蓮本想松開的手又緊緊圈了起來,將腦袋伏在江盛火耳邊哭著說道,“伊蓮好想就這樣一直跟著哥哥跑下去呀!”
耳邊呼嘯的暴風雨把小伊蓮的哭聲掩蓋了,江盛火忙著趕路沒有多想的說道:“不管多少路多少苦,哥哥答應你,一定會保護好我們的記憶,讓你平安醒來!”
“哈哈哈~~天大的笑話!”前方涌動的黑水里慢慢升上一個熟悉的身影,就看渾身淌著血的江盛火手持燒的如鮮血般火紅的火鉗,堵住了他們的去路,干笑完便面無表情的說道,“夢境是沒有來去的死循環,除非夢醒來,不然她們將永遠重復在這恐怖黑暗的夜色里,無助的尖叫和掙扎!”
“不會的!只要有我在!我不會再讓她們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江盛火喘著大氣看著黑水越涌越高,已經到了自己腰際了,于是將抱著伊蓮的泛酸的雙臂再努力往上抬了抬。
“但是相同的人不能同時出現太久,只能留下一個,是年幼的小伊蓮?還是身心都受到重傷的大伊蓮?還是……”手持火鉗的江盛火懸空踩在河面上,露出嗜血的笑意道,“還是留下我又或者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