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今天的課就講到這里!”江盛火低頭開始收拾講臺,鈴聲恰到好處的響了起來,于是江盛火抱起教課用具說了句“下課!”就大步的往教室門口走去。
“喂!”江盛火才走到教室門口,又踉蹌的退了幾步回來,對著門口用老師慣用的教書口吻說:“小心點!別在走廊跑這么快!”
“呃……好!”那聲音快速的應答后,繞過江盛火,對著教室里剛要熱鬧起來的同學們大喊,“伊蓮?伊蓮在哪?”
我才從抽屜里抽出漫畫書,將額頭抵在課桌邊,準備從我夾著橡皮的那一頁繼續看,卻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好奇的抬頭,竟看見教室門外站著個樣貌清秀,衣著干凈整潔的舊款校服的男生,一副瘦弱的樣子,眼睛卻炯炯有神。
“哎你……”我驚訝的站起來,穿過同學們各種好奇羨慕的目光,有些緊張的跑了出去,“是去年來南城參加手拉手百米長卷的那個……那個……””
“看來我沒猜錯,真的是你!”男生柔柔的笑著,微微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一手擱在門框上,“好久不見了!”
“方旻?!”我手指著他左胸口上的校牌,驚喜的問,“你怎么會在這里?!你怎么會知道我也在這里?!”
“聽運動會時的廣播??!不全都是一年二班的伊蓮同學的來稿么??!狈綍F笑起來暖暖的,說起話來聲音偏陰柔,長著溫和的眉眼,加上瘦瘦的骨架撐著寬松的校服,皮膚有些不同于其他男生的蒼白,顯得有些娘娘腔,“我真怕你已經忘了我了?!?/p>
“怎么可能會忘記!”我夸張的晃動雙臂,隨后有些不忍回想的用手在額頭撫了撫,“哇噻……那次真的超級丟臉的好嘛?”
記得當時趴在百米畫布上繪畫時,轉頭看到伏在我左邊畫畫的他,忽然哭的稀里嘩啦的,然后激動萬分的叫著江盛火的名字就撲了上去,事后發現竟然認錯了,真是丟臉的想挖個坑把自己活埋算了,完全沒法再抬起頭來看別的參加的同學。
說起來這都怪方旻,當時穿著白色的T恤,深色的牛仔褲,留著微微向左邊偏的短劉海,和十年前的江盛火真的好像!而且同樣是來自西澤的。
當然,因為當年遇到江盛火時,自己年紀太小,后來又過了這些年,記憶中的面容都模糊了,總之就是一些這個那個的原因,導致認錯了人,卻意外認識了這個畫畫超強的方旻。
“走!我們換個地方聊天去!”方旻看到我身后一個個八卦的腦袋,于是收回擱在門框上的手臂,扯起我衣袖的一角便準備往教學樓外走。
似乎在大家的眼里,如果在班級里有高年級的學長學姐什么的來找自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勢必會被八卦的議論半天。
誰知才一轉身就看到江盛火抱著教案懶懶的倚在墻柱上,面無表情的看著我們。
“伊蓮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我找你有點事!”江盛火的話雖然聽著像是對我說的,可是眼睛卻停在方旻身上。
“啊?什么事?”我奇怪自己已經好久沒被江盛火點名了,即使運動會結束了,他也每天很忙很忙的樣子,而且我除了每天偷偷摸摸的吃點抽屜里的零食,就是偷看幾眼里面的漫畫,都不算什么大不了的違紀吧?
“不要問什么事不什么事的!叫你來就趕緊來!”江盛火皺起眉頭伸手將我拉到他身邊,于是方旻自然而然的松開了扯著我衣袖的手。
“那我午休的時候再來找你吧!”方旻依舊從容的淡笑著,對我擺了擺手便朝樓梯口走去。
我看著方旻離開的背影,心里才高昂的心情全給毀了,于是一臉不滿的抬頭看著江盛火。
江盛火卻裝作沒看到似的看了看手表說:“好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忙,你回教室吧!”
“什……什么?”我腦袋差點死機,這是赤果果的耍我??!
“我是說,好好讀書,想想這個月月考怎么把其他幾門課給考及格了,少跟高年級的人來往!”江盛火冷冷的說完,不等我開口解釋就轉身又快步走了。
我回頭看看還滿臉好奇的同學們的腦袋,垂著頭默默的又走回了教室。
“伊蓮!那個人是誰啊?”一踏進教室就聽到有同學叫我名字。
“唔,是以前一起參加過我們南城舉辦的一個畫畫活動的……畫友?!蔽也恢撛趺炊x,也只是一起挨著畫了一整天的畫,要說是什么交情很好的朋友,也根本算不上吧!
“伊蓮你還會畫畫???還參加過畫畫比賽?”趁著我從教室的前面走到最后面角落的這段距離里,又有同學忙不迭開口對我說話了。
“不是拉!只是城里組織的一個活動而已,不是比賽,沒有什么獎,而且有上百個學生去畫呢!沒有什么的!”我回話的時候,不經意撇到坐在教室中間位子的文藝委員的目光,生怕被大家莫名的聯想成像蘇藝馨這樣很了不起的大賽。
“到底是什么活動啊?”或許是有了‘高年級的異性特地過來找人’這樣的前提,即使我把那個活動描述的如何輕描淡寫,也會被勾起各種好奇心。
“就是……就是去年南城有個博覽會,然后開場要一百個會畫畫的學生在一塊一百米的白布條上畫畫,最后面那個博覽會結束了,那個畫布就會被掛起來展覽給別人看。”我其實也說不清那到底是什么活動,因為我從來不是喜歡湊熱鬧的人,尤其是和一群陌生人擠在一起,又不知道說什么,感覺超恐怖的,可是當時是美術老師接了教育局的通知直接點名的,哪有膽子說不呢?周末稀里糊涂的就去了,直到天黑才累得半死回的家。
“南城世界博覽會?!”有個戴眼鏡的女生驚呼起來,“你是說那個《和世界手拉手,繪出我的祖國》百米畫卷?”
“嗯嗯!就是那個!說是當名片什么的要掛到墻上?!蔽铱偹闶且痪湟换卦挼淖叩搅俗约旱奈蛔由?,也驚訝有人竟然聽過這個隔了一千多公里以外的城市的活動。
“我的天?。∧莻€你所謂的‘一百個會畫畫的學生’根本就是從一百個大城市里挑選出來的吧?那個根本就不是報名就隨便去的了的好不好?!”又有同學夸張了的大叫了。
“唔,我確實是被我們學校的美術老師叫去的。”我才點完頭,就看到好幾個學生朝我位子涌了上來,導致我的雙手還捏著抽屜里的漫畫書,卻遲遲不好意思抽出來。
“我有在電視上看過那個博覽會,很牛很牛的!”有個同學激動的對我說,“想不到你還會畫畫!你也太厲害了吧?!”
我微微仰著腦袋,看著興高采烈圍著我的同學,被這樣夸的竟然不知道回什么才好。
太厲害了?真的嗎?
似乎在學校里,從來都只有那些會唱歌跳舞主持各種活動的同學們,才會變成學校的風云人物,而我們只是臺下負責鼓掌的觀眾,也有參加過一些學?;蛘呤欣锸±锏谋荣悾墒亲疃嘁簿褪且粋€午后的廣播通知,或者把你的作品張貼在腳步紛亂的走廊上,而又有誰會停下下課的腳步仔細去看看墻上的那些畫呢?
偶爾也有從廣播里聽見,或者從墻上不經意的看見這個陌生的名字,可是對不上是哪個跟自己不相關的誰誰誰,轉身就會忘記掉,它們不是某一個人的生動表演,是沒法被記得深刻。
于是我從來也沒有參加比賽的概念和積極性,甚至大多數比我還要擅長這些特長的同學,也都沒有,于是這些活動就變成很浪費自己私人空間的苦差,即使老師對你苦口婆心的說的再天花亂墜,也沒有什么好心動的,最終強制性的落到那些不會說拒絕的學生身上。
所以通常老師只要難得一見的把我單獨叫出去,說這里有個什么什么寫作啊畫畫啊一類的事,你必須去。然后我就背著書包悶聲不響的去了,完成了就回來,第二天繼續又是平靜的一天。
唯一讓我欣慰的回報是,我竟然以這些點點滴滴的活動作為鋪墊,最終得到了來西澤重高就讀的機會,也就有了無限接近江盛火的機會,終于這一切都讓我覺得有了意義。
“對了伊蓮!我還沒謝謝你呢!”靠在我桌上的一個男生忽然說。
“哈?謝我什么?”我好像不記得自己做過什么好人好事了。
“就是運動會??!你給我寫得鼓勵的稿子!當時我站著聽到超感動的!”男生說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不停的撓著頭。
“對對對!我也要謝謝你!聽說那天運動會每個班送上去的稿子都不下上百張,可是最后被選中念出來的少的可憐,當時我排隊在比賽的時候聽到了我名字的稿子,把周圍和我一起等比賽的同學給羨慕的呀!哈哈哈~伊蓮你太厲害了!”有個女生從座位上激動的站起來,“她們就一直在我耳邊念叨,怎么我的還沒有被念到呢?怎么我的沒有呢!把我給樂的!”
“就是就是!還有我還有我!我都沒想到你會給我寫稿子,還寫的那么好,如果是我打死都寫不出來!”又有同學在我應接不暇的贊美中起身感謝我。
“也……也沒有啦……其實是江老師讓我給大家寫的呢!大家最該感謝江老師吧!”我看著每個我仍舊還陌生著的臉,一聲聲叫著我的名字,真誠的說著感謝的話,讓我不住的受寵若驚著。
………………
…………
……
“你這樣怎么行呢?會被團體孤立的!”
“孤立就孤立好了吧!”
……
這個冬天,好像和往年的那些冬天沒有什么不同,但是,卻又好像有什么在悄然改變了。